《欧美XXV》

【欧美XXV】

我(wo)在屋子中(zhong)的一块空地上，冲着(zhe)兰(lan)州的(de)方(fang)向双(shuang)膝(xi)跪倒，给还(hai)没(mei)有走(zou)远(yuan)的母亲磕了一(yi)个头，终于不能(neng)自己，忽然(ran)号啕(tao)大哭(ku)。那些天(tian)，我(wo)在安徽的铜(tong)陵演出，忽然觉得(de)心里特别(bie)不踏实，像(xiang)猫(mao)抓似地坐卧不宁(ning)，我先给(gei)在(zai)北京的(de)妻子(zi)打(da)了电(dian)话(hua)，一切都好，但(dan)是谭梅说(shuo)话的口气变(bian)得(de)支(zhi)支吾吾(wu)。我又给已(yi)经(jing)调回兰州工作的大(da)哥打(da)了一(yi)个电话，大哥先是(shi)没接，又很快打了过来(lai)，听的出(chu)来大哥的(de)声音显得有点疲惫。在家里除(chu)了父(fu)亲，大(da)哥在我心中有足(zu)够的威严，大哥只是(shi)淡淡地(di)说：你(ni)最近忙(mang)吗？不忙的话，就回来一趟吧……我(wo)再怎么追问，大哥都是(shi)含(han)糊地(di)说：没(mei)事(shi)，先(xian)忙工作(zuo)，有空就(jiu)回来。放下(xia)电话，我心中笼罩(zhao)一层不(bu)祥(xiang)的预感，但是我不(bu)敢沿(yan)着这个预感继续往下(xia)想……回到北(bei)京，谭(tan)梅和我(wo)的大侄(zhi)子(zi)朱涛在机(ji)场接我，谭梅(mei)见了(le)我，假装漫不经心地说：大(da)哥说没事就回去一趟。我指了指朱涛(tao)，问她：是(shi)让我一(yi)个人(ren)回，还(hai)是(shi)让咱仨一块(kuai)？谭梅胆(dan)怯地(di)说：让咱(zan)仨一块(kuai)……在我们这样(yang)传统的大(da)家庭中，我是幺子，谭梅是幺儿媳，朱涛(tao)是长孙，让(rang)我们(men)三人(ren)一块回家，一(yi)定不(bu)是什么好事。我的心一(yi)下子提了起来。当时我们在机场就买(mai)好了(le)第(di)二天最(zui)早飞兰州的机票，回(hui)到台里匆匆安(an)排了(le)一下(xia)，第二天一早(zao)赶到了兰州。二哥直接(jie)将我(wo)们接(jie)到了医院(yuan)。我来到医(yi)院(yuan)，看到病榻(ta)上的(de)母亲(qin)，知道任何人都已回天无(wu)力了。于(yu)是(shi)从下飞机(ji)开始，整整14天，这(zhe)14天我寸步(bu)不离母亲(qin)的病床，没有回家(jia)，没有刷牙洗脸(lian)，每(mei)天(tian)在医院(yuan)吃饭，睡(shui)在一张陪护(hu)用的躺(tang)椅上。我拉(la)着母亲(qin)的手(shou)，想着记忆中那(na)些支(zhi)离破碎的(de)片段，有时觉得回到了童(tong)年，那时我得(de)阑尾炎天天上医院(yuan)输液，母亲(qin)每天(tian)都花七分钱(qian)给我买(mai)一碗油茶(cha)，她却(que)从来舍(she)不得喝一口，母亲说(shuo)她(ta)不爱(ai)喝。每次(ci)母亲稍一(yi)清醒(xing)叫(jiao)我(wo)的时候，我都在身边，我希(xi)望听到妈妈说(shuo)点什(shi)么，但是(shi)直到她(ta)离(li)开(kai)一(yi)直都是(shi)无人(ren)听懂(dong)的呓(yi)语，我(wo)知道(dao)她(ta)真的(de)要(yao)去找父亲了――2000年(nian)12月10日，我接(jie)到了(le)台里的(de)通知，主持中(zhong)纪委的一(yi)台晚会，台里(li)领导当时(shi)并不知(zhi)道我母(mu)亲病危的事，再说(shuo)我逃(tao)跑了(le)半个月，已经(jing)无计可施。就在14日(ri)我收拾东西准备走(zou)的时候(hou)，我知道这是和母亲真(zhen)正的诀别。清(qing)晨醒(xing)来，天还没有亮(liang)，医院(yuan)非常安静，母亲躺在床上，样子十(shi)分安详，我看四下无(wu)人(ren)，扑通(tong)一下跪(gui)倒在母亲床前(qian)，重(chong)重地给娘磕了(le)三个响头，心(xin)中默念着：谢谢(xie)娘的(de)养育之恩！儿子走(zou)了(le)，娘一路(lu)平安(an)呀……我不敢(gan)哭，怕吵醒了别(bie)人，怕不吉利，母亲(qin)还在呢！那一刻我真正懂得了什么(me)是(shi)生离死别……我被痛苦击倒，拖着一身的(de)疲(pi)惫回到北京。下午(wu)彩(cai)排(pai)，晚上直(zhi)播(bo)，见我的人都问：这些天(tian)你(ni)跑(pao)哪里去了(le)，脸色铁青，瘦了一圈，额头上还一个(ge)大红包(bao)？回(hui)来后，我的(de)情绪(xu)根本无(wu)法(fa)平(ping)静。一旦离开了兰州(zhou)，无(wu)论(lun)家里出(chu)了什么事，大(da)哥(ge)的电话中只有简(jian)单的几个字：挺好的(de)，没有什(shi)么事情，妈妈很平静。给(gei)二哥打(da)，也是一(yi)样(yang)的口气(qi)；打给(gei)大姐、二(er)姐、三姐(jie)、三哥，几乎(hu)是众口一词地说(shuo)没有(you)事(shi)情。然(ran)而我知(zhi)道，母亲其实每天都(dou)在(zai)生(sheng)与死的门槛上徘徊，母亲舍不得我们兄弟姐(jie)妹，每天(tian)都(dou)用最微(wei)弱的呼吸暗示身边的儿女，也让唯一(yi)不(bu)在她身边(bian)的小儿子放心。在(zai)北(bei)京(jing)的我(wo)，一直(zhi)心烦(fan)意乱，我(wo)知道母(mu)亲的离(li)开(kai)就是一(yi)个(ge)时间问题。尽管母(mu)亲再也不能醒来清晰地和我说话，但是我强烈(lie)地希望母亲一直活下去，母亲(qin)活(huo)着，我就永远是有人(ren)疼(teng)爱(ai)的(de)幺子。我尽力(li)安排台里(li)的事情，希(xi)望(wang)将手头上的工作赶紧做完，我希望(wang)母(mu)亲(qin)走的时候我在身边(bian)，我希望我的心(xin)一(yi)直陪伴着母亲。两天(tian)后还(hai)有一台(tai)大型晚会，晚会(hui)一结束我就马上回家，我每(mei)天(tian)盘算着时间，希望(wang)自己(ji)能赶上母(mu)亲最后的(de)时刻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