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另类中文在线第18页》

【另类中文在线第18页】

小学四年级的时候，有一次期末考(kao)试(shi)，我考了(le)全年级第(di)一名，一阵大张旗鼓(gu)的(de)表扬之后，老(lao)师(shi)派班长、学习委员到我家给家(jia)长报(bao)喜。我(wo)欢天(tian)喜地(di)地(di)领着同学，一路上说说(shuo)笑笑。本来在学校(xiao)我属于不善(shan)言谈的，家境(jing)不(bu)好让我始(shi)终有自卑感(gan)。这一(yi)次(ci)拿(na)了年(nian)级第一，立刻有了自(zi)信心，性格一(yi)下变(bian)得活泼(po)开(kai)朗(lang)。高(gao)高兴兴到了家，因为比平时回来的早，大人都还没有下班，院子里(li)面冷冷清清，我七拐八(ba)绕(rao)到了家门口，忙不(bu)迭(die)地冲屋(wu)子里喊：妈妈，我们同学来了，我(wo)考试第一名(ming)！我(wo)连珠炮似地(di)说了(le)好几(ji)遍：妈(ma)妈，我考试(shi)第(di)一。这(zhe)是我(wo)们同学，来(lai)告诉您的(de)！没有妈妈(ma)的应答(da)。她正(zheng)在我家低矮(ai)的小厨(chu)房(fang)里干活。1月(yue)份了，妈妈还只是穿着一件(jian)单(dan)薄(bao)的青布褂子(zi)，弯着腰，正费力地将烧火用的煤块(kuai)码放在炉(lu)子边上(shang)，两(liang)手(shou)煤黑，裤子上也蹭上一块块黑印，一绺头(tou)发(fa)耷拉着(zhe)遮住半拉(la)脸，妈妈看(kan)了我(wo)们一(yi)下，眼睛(jing)里(li)没有什(shi)么惊喜(xi)，只是平静地直(zhi)直(zhi)腰(yao)，举着两只满是煤(mei)末的手，却(que)没有去(qu)拿(na)同(tong)学(xue)手里的喜报(bao)。答应了(le)一声之后，又弯(wan)下腰，继续(xu)干(gan)活。同学的(de)眼睛中也(ye)透出了一(yi)种失望和不(bu)理解。其中一个同学(xue)没(mei)有(you)忘记学校交(jiao)给的任(ren)务：阿姨(yi)，朱军考试得第(di)一，老(lao)师叫我们给您报喜(xi)。妈妈(ma)再次直起腰，回身看看(kan)我，用手背(bei)轻轻抹了一下(xia)脸(lian)颊(jia)，淡淡(dan)地说了(le)一句：知道了。说完又出门继续搬(ban)煤。我傻愣愣地站在门口，同(tong)学们(men)一脸愕然地看(kan)着我。我又小声(sheng)嘟囔了一句：妈，我考试得(de)了(le)第(di)一。妈妈继续干(gan)活(huo)，搬(ban)起了一(yi)簸箕(ji)煤，对(dui)愣(leng)在一边(bian)的我们说：孩子(zi)们，我(wo)知(zhi)道(dao)了。你们快回家吧，谢(xie)谢你们。语气平静(jing)地像完全(quan)没有(you)报(bao)喜这回事。同学将那(na)张粉红色(se)的喜(xi)报放在(zai)桌上，我尴尬地站在院子里，勉强送(song)走了(le)同(tong)学，心中的委屈从头(tou)涌到(dao)脚，觉得自(zi)己的成绩被母(mu)亲否定(ding)了(le)，自己的面子被母亲(qin)打(da)碎(sui)了，刚刚建立(li)不(bu)到(dao)半(ban)天的自信(xin)心被(bei)母亲(qin)摧(cui)垮(kua)了，自(zi)尊心被(bei)母亲伤害(hai)了(le)！我(wo)站在院子(zi)里一声不吭，看着母亲(qin)来(lai)回搬运(yun)煤块也不(bu)像(xiang)往常那(na)样(yang)去帮忙。母(mu)亲忽(hu)然间在(zai)我的心中变得那么渺小，那(na)么(me)不近人情。好几天，我(wo)都闷(men)闷不(bu)乐，甚(shen)至故(gu)意不理睬母亲。在一个四年级小学生(sheng)的心里，也许渴望有这样一个(ge)美好情(qing)景：漂亮的(de)母亲站在(zai)亮堂堂(tang)的院子里，见到同学们送(song)来(lai)的(de)喜报(bao)，不停(ting)地夸奖自己，拿出好多糖(tang)果招待同(tong)学(xue)，甚至(zhi)还请同学在(zai)家吃(chi)饭――这事(shi)关一个孩(hai)子的自尊(zun)心。可(ke)惜(xi)我(wo)什么都没(mei)有得到(dao)。那天(tian)我觉得(de)脸被(bei)丢尽了，从此更不爱和同(tong)学说话(hua)了，开(kai)始感到家境(jing)的贫寒(han)带给(gei)我(wo)的(de)压力(li)，甚(shen)至变得心事重重。直到有一天，我回到家里(li)，照例和(he)母(mu)亲没有什么话(hua)说，走到房间门口，我(wo)愣住了(le)。母亲一个人(ren)坐(zuo)在床边，依(yi)旧穿着那件洗(xi)得(de)褪了(le)色的青布褂(gua)子，她身后的墙壁上，花花绿绿地(di)贴满(man)了大哥(ge)得到(dao)的各(ge)种奖(jiang)状，足足占了半面墙(qiang)。大(da)哥从小学开(kai)始，年年是三好生，有一年还(hai)被评选为兰州市三好(hao)学生。那时候，大哥是父母(mu)的骄傲(ao)。每次拿来(lai)奖状(zhuang)，他并不张扬，悄悄放(fang)在家(jia)里(li)桌(zhuo)子上，母亲看到后(hou)，就端(duan)端(duan)正(zheng)正贴在(zai)墙上。直(zhi)到(dao)大哥参加工(gong)作，他(ta)上(shang)学时(shi)的奖状还贴在墙上(shang)！夕阳的(de)余(yu)辉透过(guo)窗户(hu)，落(luo)在母亲(qin)瘦弱(ruo)的身上。她手中(zhong)拿着我(wo)那(na)张粉红色的喜报，轻轻摩(mo)挲着，偷偷地掉眼泪――那一(yi)刻(ke)母亲的(de)形象(xiang)，像(xiang)一副经典油画深深(shen)地(di)印在我(wo)的脑(nao)海中。一瞬间，我什(shi)么都明白了，对母亲的记(ji)恨顿时烟消(xiao)云散。母亲对(dui)我的爱，对我的每一点进步，发(fa)自(zi)内心地高兴(xing)。只是为了让我明白，家里穷(qiong)，上学是一种奢侈(chi)的(de)付(fu)出，学好(hao)功课理所应当，不应该那样张扬。直到母(mu)亲去世，我(wo)都没有和她(ta)提(ti)起这(zhe)件事，但是我清(qing)楚地记得(de)当(dang)我(wo)长大之后(hou)，无论是回兰州家里，还(hai)是把(ba)母亲接(jie)到北京(jing)住，只(zhi)要有(you)我的同事朋友在场，母(mu)亲无论身体多么难(nan)受，都要特意换一件利利索索的衣服(fu)，把(ba)头发梳理整(zheng)齐，端端正正，面带微笑地坐在椅子上，拿出(chu)最(zui)好(hao)的烟酒茶(cha)水(shui)招待我的同事(shi)朋友，和大家(jia)聊(liao)天(tian)。见过母亲(qin)的朋(peng)友都(dou)说：朱(zhu)军的妈妈气质(zhi)真(zhen)好，难怪养出了(le)这么一个儿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