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午夜成人XX》

【午夜成人XX】

不(bu)常的日月就像(xiang)牛拉的(de)铁箍木轮大(da)车一样悠悠(you)运行。灾(zai)荒(huang)瘟疫和(he)骤然掀起的动(dong)乱，如同车(che)轮陷进泥坑的牛车，或是窝死了轮子(zi)，或(huo)是颠断了车(che)轴而被迫停滞不前；经过或长或短的一(yi)番折腾，或是(shi)换上一新(xin)车轴，牛(niu)车又辙印(yin)深(shen)凹的土路(lu)上吱嘎吱(zi)嘎缓慢(man)地(di)滚(gun)动起来了(le)。白嘉(jia)轩坐在(zai)父亲以及父亲的父亲(qin)坐(zuo)过(guo)的生(sheng)漆木椅(yi)上，握(wo)着父亲以(yi)及父亲(qin)的(de)父亲握过的(de)白铜水烟壶呼噜(lu)呼(hu)噜吸着烟的时(shi)候，这样想：他站(zhan)在(zai)院里望(wang)着(zhe)烟岗笼罩(zhao)的巍峨南山这样想(xiang)：夜晚，当他过足了烟瘾跑够了茶(cha)水，躺上(shang)空寂的上坑上时(shi)尤其忍(ren)不住(zhu)这样想(xiang)，他已经(jing)从具体(ti)的诸如年馑、瘟疫、家协这些单一事件上超脱出来(lai)，进入一种对生活和人(ren)的规律(lv)性的思(si)考(kao)了。死去的人不(bu)管因为(wei)怎样(yang)的灾祸死(si)去(qu)，其实(shi)都如同跌(die)入坑洼颠断了的车轴：活着的(de)人(ren)不能总(zong)是惋惜那(na)断(duan)轴(zhou)的好处(chu)，因为(wei)再也没有(you)用(yong)了(le)，必须换上新的车(che)轴(zhou)，让牛车爬上坑洼继续上路(lu)。他(ta)拄着拐仗。佝偻着腰，从村(cun)巷走过去(qu)，听见从(cong)某个屋院传出女人哭儿子，或丈夫的悲戚的声音，不仅不同情她(ta)们(men)，反而(er)在心里(li)骂她混帐(zhang)！因(yin)为无论父亲(qin)母亲(qin)儿子女(nv)儿和(he)丈(zhang)夫，在任何人来说都不(bu)能保证绝对的完(wan)美，不可(ke)能一(yi)家(jia)人(ren)永远(yuan)在一起(qi)；因(yin)为(wei)好的父亲母亲儿子女儿和丈(zhang)夫(fu)，一旦遭到死劫就不会重新聚(ju)合(he)了，即使你不吃不(bu)喝想死想(xiang)活哭断(duan)肠也不(bu)顶(ding)啥喀！一(yi)根(gen)断折的车轴(zhou)！再好再结实的(de)车(che)轴(zhou)总有磨细和颠(dian)断(duan)的时(shi)候，所以死人(ren)并(bing)不应该(gai)表现特别的悲哀(ai)，白嘉轩对仙草的(de)死亡也(ye)深感悲哀(ai)。以至很(hen)长(zhang)一(yi)段日子(zi)里总感觉缺(que)了点什么；缺的(de)肯定(ding)不(bu)单是她每晚小(xiao)心地顺(shun)着他的脚腿伸溜下来(lai)的(de)湿热的肉体(ti)，也(ye)有她在屋院里走路(lu)的(de)那种沙沙的声音，散(san)发(fa)到庭院炕头上(shang)的(de)一(yi)种气(qi)息，或者(zhe)是有别(bie)于影像声(sheng)音气息的另一种无(wu)以名状的(de)感觉，所有这些也都(dou)确凿不存在了。他的超人(ren)，在于他(ta)能得出仙草也是一根断袭的车轴这样非(fei)凡(fan)的(de)结论。白嘉(jia)轩在思索人生奥秘(mi)的时(shi)候(hou)，总是想(xiang)起(qi)自古流(liu)传(chuan)着的一句(ju)咒(zhou)语(yu)：白鹿(lu)村的人口(kou)总(zong)是冒不(bu)过一(yi)千，啥时候冒过(guo)了(le)肯定(ding)就要发生(sheng)灾(zai)难，人口(kou)一下(xia)子(zi)又得(de)缩回到千人以下。他在自己的有生之年里，第一次经历了(le)这个人口(kou)大回缩(suo)的过程(cheng)而得以验证那句咒(zhou)语，便从怀疑到认定(ding)：白鹿村上(shang)空(kong)的冥(ming)冥苍(cang)穹之中，有(you)一双监视着的(de)眼睛，掌(zhang)握着白鹿村(cun)乃至(zhi)整(zheng)个白鹿原(yuan)上各个(ge)村庄人口的繁衍(yan)和(he)稀稠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