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红杏厂天堂17》

【红杏厂天堂17】

到天黑(hei)时，开始有(you)本族(zu)本村的族人乡党来看(kan)望鹿子霖(lin)。他们(men)多是一些年长的老者，零零散散地走来问(wen)一声(sheng)安(an)，接着便悲戚(qi)地诉说起(qi)抓丁派捐的苦楚，大声(sheng)咒(zhou)骂本村继(ji)任的保长、本联的联保(bao)主任以至蒋委员长全(quan)是(shi)一杆子不通人(ren)性的畜牲(sheng)；对比起(qi)来，鹿子霖当乡约和(he)后来当保(bao)长的那些(xie)年月真(zhen)是太好了。鹿(lu)子(zi)霖得悉了(le)自己离(li)开(kai)白(bai)鹿(lu)村(cun)以后的(de)重大变化，也得到了一些心理(li)安(an)慰。这种乡亲(qin)情谊的(de)看望持续了三天，包括鹿(lu)家(jia)在原上的新老亲戚也都继(ji)来看望过了，鹿子霖已经不耐烦一次再(zai)一次(ci)向(xiang)他们复(fu)述自己(ji)的冤情。到第(di)三(san)天晚上，白嘉(jia)轩拄着拐杖来(lai)了，他(ta)进门就扔掉拐杖抱(bao)紧双(shuang)拳：子霖兄弟，我向(xiang)你赔情谢罪，不该乘(cheng)人之(zhi)危买房拆房。鹿子霖仍然淡漠地笑笑：世(shi)上的房(fang)子就是我搬来你再迁去那(na)一码小事喀！鹿(lu)贺氏说：哥(ge)呀！你快坐(zuo)下(xia)。卖房(fang)的事是我(wo)寻你要卖，不是(shi)你寻(xun)我(wo)要买嘛！你(ni)买(mai)了房，我得了钱(qian)才救下人来(lai)，我该感你的恩哩(li)！白嘉(jia)轩坐下来说：接我的(de)法程(cheng)，咋也不能(neng)买你的房。孝(xiao)文插手要(yao)买(mai)，我挡不(bu)住(zhu)人(ren)家，子(zi)大(da)不(bu)同(tong)父喀！再(zai)说――白嘉轩(xuan)坦(tan)诚地说：孝文那年把房(fang)卖(mai)给你，而(er)今是想捞(lao)回面子(zi)哩(li)！虽说他(ta)是我的(de)儿(er)，我也(ye)要(yao)向你(ni)戳(chuo)破这一层(ceng)！鹿(lu)子霖对(dui)这幢房子已不大感兴趣：嘉轩(xuan)哥，我坐了一回(hui)监，才明(ming)白(bai)了世(shi)事(shi)，再没争强好胜(sheng)的意思了。我把孝(xiao)文的房(fang)买来伤(shang)了白(bai)家的(de)面子，孝文再买回去伤一伤鹿(lu)家面子，咱们一(yi)报还一报也就顶光(guang)了(le)。白嘉轩慨叹(tan)说：现时还提那(na)些陈谷子烂米弄啥嘛！而(er)今(jin)这世事瞎(xia)到(dao)不能再瞎(xia)的地步(bu)了……鹿(lu)子(zi)霖说：瞎也罢好(hao)也罢(ba)，我(wo)都不管它(ta)了，种二亩(mu)地有一碗糁(shen)子喝就对哩！白嘉轩看着鹿子霖完全(quan)是一幅看透世(shi)事(shi)的平淡神情，心(xin)里倒(dao)真诚(cheng)地同(tong)情起(qi)来，处于(yu)鹿子霖这(zhe)种孤单无后的家庭(ting)境(jing)地，再心强的(de)人也(ye)鼓(gu)不起精神来。他(ta)告辞出门时(shi)候(hou)说：甭(beng)光(guang)闷(men)在屋(wu)里，闲了到我那儿(er)去坐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