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阳光把浊(zhuo)气逼人的(de)候(hou)车大(da)厅(ting)照(zhao)亮(liang)时，候车(che)的人们(men)开(kai)始活(huo)动。一个蓬着头发、满脸(lian)粉(fen)刺的(de)小伙子(zi)从(cong)躺椅上坐起来，搔了(le)几下脚丫子，闭着眼睛，摸出一根压扁了(le)的过(guo)滤嘴香(xiang)烟，用(yong)塑料壳(ke)的(de)气体打(da)火机点燃。他(ta)喷出一(yi)团烟雾，接着咳出一口黄痰，吐在地(di)上，并趿上鞋子(zi)，习惯性地(di)用脚碾了碾。他拍了拍和他并排(pai)躺着的一个(ge)女(nv)人(ren)侧着的屁股，那(na)女(nv)人(ren)扭(niu)了几下(xia)身体，发出一串撒娇的哼哼声。开车(che)了！小伙(huo)子喊(han)道(dao)。女人懵懵(meng)懂懂(dong)地坐起(qi)来，用通红的手背揉着(zhe)眼睛，打(da)了一个(ge)长(zhang)长的哈(ha)欠。当她发现受了小伙子(zi)欺骗(pian)时(shi)，便(bian)用拳头打了他几(ji)下，哼哼着，又躺(tang)下(xia)去(qu)。上官金童(tong)看到了这个女人年轻(qing)的肥(fei)大(da)脸盘(pan)，和那脸盘上油汪汪的(de)短鼻子，还(hai)有从(cong)粉红衬(chen)衫缝隙里露(lu)出来的打(da)褶(zhe)的白皙肚皮。然后他又(you)看到，小伙子(zi)戴着电(dian)子手表(biao)的左手肆无忌惮地从(cong)女人的衬衫开气里伸了进去，摸(mo)着(zhe)那两个扁平(ping)的乳房。一种(zhong)被(bei)时代(dai)淘汰了(le)的怅惘，像(xiang)蚕吃桑叶一样，啃着他的(de)心。他(ta)几乎(hu)是第一次想到：天哪，我已经(jing)四十二岁(sui)了(le)。我好(hao)像(xiang)还(hai)没来得及长大(da)，就变成了一(yi)个中(zhong)年人。年(nian)轻人们的亲昵(ni)举动，羞红了他这个旁(pang)观者的脸，他(ta)把(ba)头扭过(guo)去了。不饶人的年龄给他的灰黯心(xin)情又涂抹上(shang)了一层悲凉的色彩。他的思(si)绪像飞奔(ben)的车轮一样(yang)旋转：在这个人世上，我已经活(huo)了四十(shi)二年(nian)了(le)，可这(zhe)四十二(er)年里(li)，我都干了(le)些什(shi)么(me)呢？逝去(qu)的岁月，就(jiu)像(xiang)一(yi)条被浓(nong)雾遮住的通往草原深处的小路，只(zhi)能模糊(hu)地看回去三、五(wu)米，再往里就是那弥(mi)漫(man)的(de)雾气了(le)。大半辈子(zi)过去了，而且，过得(de)非常糟糕，非常(chang)龌(wo)龊，连自己都感到可怜、恶心。后半辈子(zi)，从被(bei)释(shi)放(fang)那(na)天起(qi)，就算开(kai)始了，等(deng)待我的，究(jiu)竟(jing)是什(shi)么呢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