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欧美XXV》

【欧美XXV】

1993年年底的一天，我忽然接到了高立民老师的电话(hua)，寒(han)暄之后(hou)，她邀我有(you)空到(dao)北京看看，没有(you)说具体事(shi)情。说实话(hua)，自从杨澜和高立民老师不经(jing)意中提议我(wo)走(zou)出(chu)兰州去(qu)发展，说者(zhe)无心(xin)，听(ting)者却(que)有(you)意了。我(wo)总得有种隐隐的(de)冲动――想去(qu)北京走(zou)走。这一次，妻(qi)子在西(xi)安演出(chu)，团(tuan)里(li)不是很(hen)忙，甘(gan)肃台的杨平导演又恰好要去北京出差，我就(jiu)和他结伴登上(shang)东去的(de)火(huo)车，懵懵懂懂来到北京。还好，我可以(yi)蹭住在杨平出差的(de)公(gong)费旅馆里。到了北(bei)京(jing)，才(cai)知道(dao)天下(xia)有多(duo)大，也(ye)才(cai)知道自己的眼界(jie)有多小，再(zai)加上对北(bei)京从小的崇拜向往，在兰州(zhou)时的(de)小小成(cheng)就和得意一(yi)扫而光(guang)。杨平有公(gong)事要办(ban)，我(wo)成了无所事事(shi)的闲(xian)人。奇怪得很，在家时最希望忙乱中(zhong)能闲上一天。到了北(bei)京，却闲得人心(xin)慌，看着清洁(jie)工忙碌地扫马路(lu)都觉得(de)比自(zi)己充实(shi)。看来闲也是一(yi)种心(xin)境，是一种(zhong)很奢侈(chi)的行为。高(gao)老(lao)师很忙，杨平也很忙(mang)，中央电视台的人更(geng)忙，我(wo)不好(hao)意思打扰，就(jiu)一(yi)天(tian)天在(zai)街上闲逛。那个时候北京没有现在繁华，但是宽阔的长安街，林立的大(da)楼，陌生的北(bei)京人，忽然让我觉得不踏(ta)实，这是我(wo)的家吗？我觉得我(wo)像个游客(ke)，我(wo)甚至想家(jia)了，我(wo)明白想家就意味着(zhe)胆怯――终(zhong)于(yu)有(you)一天，大家停下手里的(de)活(huo)，高(gao)老师(shi)请大(da)家吃了一(yi)顿饭，印象(xiang)特(te)别深，吃的是当时(shi)兰(lan)州(zhou)还没有、在北京尚属时髦的(de)麦当(dang)劳，几个汉堡，一人(ren)一个盘子，冰(bing)凉的(de)饮料。当时(shi)觉(jiao)得味道很怪(guai)，哪有我们(men)兰(lan)州的火锅(guo)好吃呀(ya)！饭后，我得(de)到了一(yi)次奢(she)侈的活动安排(pai)――参(can)观中央电(dian)视台！进门的(de)时候几个朋(peng)友(you)在一起(qi)，由他们交(jiao)给武警一张纸(zhi)条。当时觉得进(jin)门真容易(yi)，后来才知(zhi)道那张(zhang)纸条叫(jiao)进门条(tiao)。许(xu)多(duo)天后，为(wei)了弄(nong)一张这样的纸(zhi)条，我竟然费尽了周折。进(jin)中央(yang)电(dian)视台(tai)的兴奋自不(bu)用说，像刘姥(lao)姥进(jin)大观园――只不过比(bi)刘姥姥矜持一些，其实也是故作镇静。那天我扒着(zhe)门缝看(kan)了一眼(yan)演(yan)播(bo)室，没有录(lu)像的时候(hou)里面什么都(dou)没有(you)，黑洞(dong)洞(dong)的，像个大仓库。那(na)时只(zhi)觉得中央电视台真大，大大小(xiao)小(xiao)那么多演(yan)播室(shi)，他们(men)随意(yi)指着一个说：《正大综艺》在这里录！我(wo)一下(xia)子兴(xing)奋(fen)了(le)很(hen)久，原来不(bu)看(kan)不知道(dao)，世界真奇(qi)妙(miao)就是(shi)在这里录的呀！参观(guan)是(shi)短(duan)暂(zan)的，中央电视(shi)台不是旅游景点，里(li)面的人忙得(de)不可开交(jiao)，走路都是一(yi)溜(liu)小跑。转悠了(le)一(yi)圈(quan)，时(shi)不时地碰见几个(ge)脸熟(shu)播音(yin)员，也不好意思盯着人(ren)家看(kan)，一(yi)趟走下来，转得我晕晕乎(hu)乎。道别的时候(hou)，高(gao)老(lao)师的脸上还(hai)带着些(xie)许歉(qian)意：让你大老远的来一回。我(wo)对她的(de)话至今(jin)感激涕零，因为我不止一次对自己(ji)说(shuo)：机会不会在北京(jing)等着(zhe)我(wo)，我(wo)得自己去找它去(qu)！出了(le)门，不知道自己什(shi)么时(shi)候才能再进来。这次参观是我在北(bei)京(jing)唯一(yi)的收获。参观结(jie)束后我(wo)知道我(wo)该回去了。整整一(yi)个星期，我(wo)在北(bei)京天天躺在(zai)旅馆(guan)里无(wu)所事(shi)事(shi)，也没有(you)游山玩(wan)水的心情，但(dan)却感觉筋(jin)疲力尽。满脑(nao)子(zi)回荡的就是齐秦(qin)的一句歌词：外(wai)面的世(shi)界(jie)很(hen)精彩(cai)，外面(mian)的(de)世界(jie)很无(wu)奈。坦率地(di)讲，那时(shi)，我没有太强(qiang)的斗(dou)志和(he)愿(yuan)望，甚至不如(ru)在(zai)兰(lan)州时(shi)兴奋，我真的(de)不(bu)知道下面应该干(gan)什么了。然而，有一(yi)点是明(ming)确的(de)，一旦回到兰州，我一定会(hui)不知足(zu)了――我没有回(hui)兰州(zhou)，上西安找(zhao)谭梅(mei)去了(le)。回到(dao)丈母娘家，为了面(mian)子(zi)，我将北(bei)京(jing)之行说(shuo)的(de)紧(jin)张而忙碌，又换来(lai)了亲(qin)人朋友的(de)诸(zhu)多鼓(gu)励。我知道(dao)我是在打肿(zhong)脸充胖子，但是我也(ye)知(zhi)道谭(tan)梅从我超标的酒量上看出了破绽，西北男人借酒消愁的习惯古已(yi)有之，我至少在妻子面前露馅(xian)儿了。那(na)天我醉(zui)了，踉踉跄(qiang)跄(qiang)地被谭(tan)梅(mei)的姐(jie)夫搀(chan)着下(xia)楼(lou)，不知道(dao)为(wei)什么忽然和兰州(zhou)部队的一(yi)个熟人(ren)发生了口角，那人(ren)似乎是(shi)说了一句什么挑衅的话，我一时性起，挣脱(tuo)姐夫，大声地冲(chong)他嚷嚷：告诉你们，中(zhong)央电视台(tai)都要(yao)我了，你们(men)等(deng)着瞧吧！酒后吐真言――深藏心(xin)底(di)的(de)愿望坦露无遗。酒(jiu)醒后，一(yi)切都忘(wang)了，唯(wei)有那句狂言记(ji)得真切。其实大家(jia)都没有在(zai)意我的(de)狂(kuang)话，和那个朋友事(shi)后(hou)也(ye)言归于(yu)好。只有我觉得像是(shi)隐私被(bei)揭穿一(yi)样(yang)地惴惴(zhui)不安，老感(gan)觉有人(ren)在背后指指戳戳地嘲笑我，回头一看，其实空无一人……除了(le)我自己，也许没有人在意什么。人(ren)最(zui)怕自(zi)己内心深处(chu)的不知足。我也承认(ren)，我的梦想已经不仅仅是年轻人血气(qi)方刚的(de)冲(chong)动(dong)，我那(na)么渴望人(ren)生真正(zheng)意义(yi)上的(de)成功，甚至(zhi)开始(shi)有了躁动不(bu)安的白(bai)日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