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杂货铺王家婚娶(qu)唱戏(xi)的消息(xi)传布很远。芒儿当夜赶(gan)到(dao)戏台底下，重新(xin)回到熟悉(xi)的(de)镇子深情难抑。他(ta)用锅(guo)墨把(ba)脸也(ye)抹得脏污(wu)不堪(kan)，把一顶(ding)边沿耷(da)拉的破草(cao)帽扣在头(tou)顶(ding)。他在王家杂货铺出(chu)出进进(jin)三次，虽然没(mei)有人辨认出他来，却(que)也(ye)找不到下手的机会。耍媳妇闹新房的年轻(qing)人宁可放弃看(kan)戏(xi)，兴致十(shi)足(zu)地拥挤在(zai)新房(fang)里和(he)新媳妇(fu)调情(qing)耍闹(nao)，直到(dao)大戏散(san)场，知更(geng)鸟(niao)在微熹的天空迭(die)声(sheng)欢唱的黎明(ming)。第二天晚上，芒儿故(gu)意拖迟到来戏台(tai)下(xia)，转了两圈终于(yu)在戏台右(you)侧的人(ren)窝里(li)瞅见了二师兄的模(mo)脑(nao)儿，瞅(chou)准了他(ta)所在的位(wei)置(zhi)旋即(ji)离(li)开了(le)，于(yu)夏夜深沉(chen)戏剧(ju)唱(chang)到高潮(chao)处时潜(qian)入(ru)货铺王家。头(tou)天晚上被闹房的(de)人耽搁了的良(liang)宵(xiao)美辰现在得(de)到(dao)补偿、新郎新妇(fu)不顾前院后院为戏班(ban)子做饭送茶(cha)帮忙(mang)打杂(za)的(de)人(ren)出(chu)出(chu)进(jin)进，便(bian)迫不及待(dai)吹灯(deng)合衾(qin)了。芒(mang)儿那(na)时候(hou)正潜藏在(zai)炕(kang)头(tou)和(he)背墙的一个窄窄(zhai)的空暗处，上面搭着两(liang)张(zhang)木板，底下(xia)通常(chang)是(shi)夫(fu)妇(fu)放置尿盆和(he)内(nei)物的阴暗角落。他(ta)是(shi)在新婚(hun)夫妇(fu)睡前(qian)双方到上房里屋向老人(ren)问(wen)安(an)时溜进新(xin)房(fang)藏下来(lai)的。如果(guo)等两个欢(huan)畅(chang)过后(hou)进(jin)入酣睡下(xia)手(shou)更加万(wan)无一失，芒(mang)儿不仅(jin)缺乏那种(zhong)忍耐(nai)，而且恶毒地(di)下了(le)死狠心(xin)，至死(si)也(ye)不叫你狗贼享一(yi)回新媳妇的福。他听着炕上的(de)呢喃和羞羞的怯笑，又(you)听(ting)见被子(zi)被(bei)豁开的声音，就从(cong)炕(kang)头(tou)那(na)个(ge)窄狭的空当爬出(chu)来蹲在宽敞(chang)的脚地上，站(zhan)起(qi)身来的时候，手(shou)里的杀猪刀捅(tong)进(jin)刚刚(gang)翻起身(shen)来一丝不挂(gua)的新(xin)郎的后心(xin)；新娘叫了一(yi)声即被(bei)芒(mang)娃卡住脖(bo)子。一拳打得昏死。芒儿溜出门大摇(yao)大摆径直走到戏楼右侧来，挤进人窝(wo)，在黑(hei)漆漆的戏台下(xia)继续他的(de)报(bao)仇计划。他一步一步往(wang)前挤着(zhe)，终(zhong)于挤到上看好了的(de)二师(shi)兄背后扬起左臂装作(zuo)擦汗，其实是为(wei)遮住从旁边可能斜过来的眼(yan)睛，然后在左臂的掩护(hu)下，拍沾(zhan)着主人鲜血的杀猪(zhu)刀又捅(tong)进伙计的(de)后(hou)心。二师兄像是吃东西噎住了似的喉咙(long)里咯儿一响，便朝前(qian)头站着(zhe)的人身(shen)上趴下去。前头的人(ren)很(hen)讨厌地(di)抖一下(xia)肩膀，二(er)师兄又倒向后边站(zhan)着的人，倒(dao)来倒去人们以为他打(da)盹哩！一当发现这是一具淌着鲜血的尸(shi)体，台下顿(dun)时乱了套。芒(mang)儿已经再次(ci)走到(dao)杂(za)货(huo)铺的青(qing)砖门楼下，听到了红楼那儿惊慌的呼(hu)喊(han)，眼(yan)看着(zhe)王家(jia)屋里的人鱼贯奔(ben)出(chu)往戏台下去(qu)了(le)，扬起手(shou)抖(dou)一抖门楼上挂(gua)着的两只碌碡粗的红灯(deng)，蜡烛烧着了红灯的红绸(chou)和竹篾骨(gu)架，迅即燎着了房檐上(shang)的苇箔，火焰(yan)蹿(cuan)上房去了芒(mang)儿夹(jia)在混(hun)乱(luan)的人群里并不(bu)惊慌，大家都忙(mang)于救(jiu)人救火，谁(shui)也顾不得(de)去(qu)查找杀(sha)手(shou)。芒儿亲眼瞅着杂货(huo)铺大门里(li)抬出了僵(jiang)死(si)的新(xin)郎，又看着杂货铺变成一(yi)片火海(hai)，随后(hou)就悄然离开(kai)镇子，芒(mang)儿来到僻远的周原坡(po)根(gen)下，站在小翠的(de)坟丘(qiu)前(qian)，把沾(zhan)着杂货铺主仆二人血的(de)杀(sha)猪刀(dao)扎进坟前的(de)土地里(li)；为了(le)某个明(ming)确(que)和(he)朦胧的目的，他把身底那(na)件蓝布上扎绣着蛤(ha)蟆和红(hong)花裹肚儿脱下来，拴在刀把上，就离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