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2区》

【2区】

她的(de)身体烫得(de)像刚从淬火桶中提出来的铁器，冒(mao)着腥(xing)臭的热气。我们(men)坐在母亲周(zhou)围(wei)，大眼(yan)瞪着小眼(yan)。母(mu)亲闭着眼睛，嘴(zui)唇上全(quan)是(shi)透明的(de)水泡(pao)，许多吓人(ren)的(de)话从(cong)她嘴里冒(mao)出来。她一会儿大声呼(hu)叫，一会儿窃窃私语。一会儿用(yong)欢娱的(de)腔调说，一会儿用悲哀的(de)腔调说。上帝、圣(sheng)母、天使、魔鬼、上(shang)官寿(shou)喜、马洛亚牧师、樊三、于四、大姑(gu)姑、二(er)舅舅、外祖父、外祖母……中国鬼(gui)怪和外国(guo)神灵(ling)、活着的人(ren)和(he)死去的人(ren)、我(wo)们(men)知道(dao)的故事和(he)我们不知道的故事(shi)，源源不断(duan)地从(cong)母(mu)亲嘴里吐(tu)出来，在我们眼前(qian)晃动着、演绎着(zhe)、表演着(zhe)、变幻着(zhe)……理解了母亲的(de)病中呓(yi)语就等于理解(jie)了(le)整个(ge)宇宙，记录下(xia)母(mu)亲的病中呓(yi)语就等(deng)于(yu)记(ji)录下了高密东北乡的(de)全部(bu)历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