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2017年》

【2017年】

这(zhe)是我(wo)见过的最乱(luan)的办公室，像文化大革命被抄了家的书房，满桌子、满椅子的纸张(zhang)和(he)磁带(dai)，几张一(yi)头沉的(de)办公(gong)桌毫无章(zhang)法地乱摆着。高(gao)老师几(ji)乎是刨了个坑(keng)让我(wo)坐下(xia)，似乎和我已经(jing)很熟悉(xi)了，一一(yi)给我介(jie)绍里面的同事(shi)，有杨东升导演(yan)，刘真导演，崔亚楠导演(yan)，现在都是中央电视台赫(he)赫有名的人物(wu)，当然(ran)还有侯(hou)洪涛大(da)哥。电(dian)视台(tai)习惯上管同(tong)事按姓氏(shi)叫什么(me)哥，什么姐，反(fan)而(er)很少叫什么导(dao)。这(zhe)样(yang)叫(jiao)起来亲(qin)切高立民说。高立民(min)坐(zuo)定(ding)后(hou)告诉我：我昨天还(hai)给你打电(dian)话，我们有一档节(jie)目想试试新人，我推荐你(ni)来，你那边电(dian)话没有人(ren)接。可是(shi)，你怎么(me)这么快(kuai)就来了(le)呢？是谁(shui)跟(gen)你说的？我支支吾吾(wu)地(di)回应着，其实最迷糊的(de)是我(wo)，天下怎么可能有这么(me)巧合的(de)事情？人家在找我(wo)，我正好就送上(shang)门来(lai)，不可能！这只(zhi)能是电(dian)视剧编出来的故事，现(xian)实生活(huo)中怎么会有？也许当(dang)时高老师脑子里都是(shi)节目的(de)事(shi)情，并(bing)没有太(tai)过追问(wen)我(wo)来北京的原因(yin)，既然想(xiang)找的人到了，那就先留着看(kan)看吧(ba)。说话间，已经到了中(zhong)午(wu)饭(fan)的时间(jian)，高立民叫(jiao)上杨东升、崔亚楠、张海潮和(he)我一起到二(er)楼的(de)咖啡(fei)厅(ting)。那个时候，中央电视(shi)台的咖(ka)啡厅像(xiang)个小食堂，可以点菜吃饭(fan)，我被带着在楼里转悠好几圈到了那里(li)。当时看见台(tai)里的(de)人既羡慕又敬畏。看到他们熟(shu)练(lian)地刷卡(ka)、买东西、招(zhao)呼(hu)人，似乎(hu)都反衬(chen)出我的生疏(shu)和笨拙。其实在兰战我(wo)也(ye)可(ke)以豪放(fang)地呼朋唤友(you)，但是(shi)不知为什么，到了中央电视(shi)台就有了极大的压力。等菜的时候(hou)，相对无言，因为(wei)不熟(shu)，我不(bu)敢乱(luan)说话(hua)，从心里害(hai)怕。杨(yang)东升问我：你觉(jiao)得自己(ji)行吗(ma)？很突然，像在考试。行，我要是觉得不行就(jiu)不来了。我几乎是(shi)不加思(si)考地(di)脱口(kou)而出，其实他(ta)说(shuo)的是(shi)什么意思我根本(ben)不知道。当(dang)时(shi)不(bu)知道怎么冒出(chu)这么一句(ju)硬(ying)气的(de)话来，这(zhe)是我(wo)来北(bei)京遭遇尴尬之后唯(wei)一一次挺着(zhe)胸膛说话。很多年之后，东升(sheng)在(zai)一个(ge)饭桌上提起(qi)那句话，记(ji)忆犹(you)新，说(shuo)当时就是(shi)那(na)句话让我们觉得你有一种做(zuo)主持人的(de)自信(xin)。我一(yi)身冷(leng)汗(han)，我当时真的不知道，他指(zhi)的(de)行不行(hang)是哪件事情(qing)，后来才(cai)清楚他们正(zheng)在为(wei)名(ming)牌节目《东西(xi)南(nan)北中》物(wu)色一个男主持人，我(wo)是众多(duo)候选人之一。原来，高立民1993年(nian)9月回北京之(zhi)后，就在部里向(xiang)制片(pian)人孟(meng)欣推荐了(le)我，并给大家看了我在(zai)兰州与他们合(he)作时的录像带，因(yin)为工作很忙(mang)，这件事(shi)一(yi)直被搁置。直(zhi)到大家筹备新一(yi)期《东西南(nan)北中》节目，需(xu)要物(wu)色一个男(nan)主持(chi)人(ren)的时(shi)候，导(dao)演们(men)纷纷(fen)推荐合作(zuo)过的主持人，我(wo)就成(cheng)了候选人(ren)之一(yi)。春(chun)节(jie)期间高立民(min)的电话打(da)到我们团(tuan)里(li)，没(mei)人(ren)接听，那时(shi)候也没有什么手机呼机，人(ren)家正在四处找我的时候，我(wo)竟然(ran)踉踉(liang)跄跄自己(ji)送(song)上(shang)门来！我(wo)在心里(li)说，天助我也！现(xian)在想想那支(zhi)签子：璞玉雕琢已成器，东西南北任(ren)你游，四(si)海皆(jie)朋友。真神!我(wo)不想将自(zi)己的经历描述得(de)太(tai)宿命(ming)，太传奇，但是有些(xie)事(shi)情真的(de)是人生(sheng)的(de)机缘(yuan)巧合，我(wo)确信我是一个(ge)非常幸运(yun)的人！那天在(zai)我记(ji)忆中是快(kuai)乐的一天，因(yin)为那一天让(rang)我看(kan)到(dao)了希望。午(wu)饭(fan)后(hou)大(da)家回办公室，临(lin)走(zou)的时候给我(wo)留下了一(yi)打进门(men)条(tiao)，说：明天进(jin)来的时候用。我如(ru)获至(zhi)宝――直(zhi)到(dao)今天(tian)我看到进门(men)条都兴奋，每一(yi)张(zhang)纸条都意味可(ke)以(yi)自(zi)由进入梦想的地(di)方，都意(yi)味着新的希望。我(wo)将(jiang)文化部地下室的房费续(xu)交(jiao)了几天，每天(tian)到(dao)台里上班。到了东门(men)可(ke)以(yi)用那些(xie)条子进门，不用无(wu)目(mu)的地等待(dai)了(le)。中央电视台是个(ge)工(gong)作性质特(te)殊(shu)的单位(wei)，所有的(de)事无需(xu)在办公室完成，大(da)家(jia)在(zai)外面各自忙(mang)各自的。同一组的人假(jia)如不开会，半个(ge)月见不到面是常有的事。所(suo)以(yi)给我的感(gan)觉(jiao)是：所(suo)有人(ren)进屋的目的十(shi)分明确，各司其(qi)职，根本没有闲聊天(tian)的人(ren)。如果无事可做，大家可以(yi)各回各家(jia)，总之无(wu)所事事的(de)人几乎(hu)找(zhao)不到。而(er)我在这(zhe)里似(si)乎真(zhen)正是(shi)一个(ge)多余的(de)人，经(jing)常胆怯地(di)坐(zuo)在一(yi)个角落里，生怕碍了(le)谁的(de)事情，想帮他们(men)收(shou)拾桌(zhuo)子(zi)却又不敢(gan)乱动，想和人说(shuo)话(hua)，看他们(men)忙得(de)脚踩风火轮(lun)似的，又生怕(pa)打扰人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