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99国色》

【99国色】

埋藏木匠卫家的三姑(gu)娘时，草了(le)的程度比前(qian)边四位有(you)所好转(zhuan)，他(ta)用杨木板(ban)割了一副(fu)棺(guan)材(cai)，穿了五件(jian)衣服，前边四(si)个都只(zhi)穿(chuan)了三件。自然不请乐人，也不(bu)能(neng)再做(zuo)更(geng)大(da)的铺排(pai)，年轻女人死亡做到这(zhe)一步已(yi)经(jing)算(suan)是十(shi)分(fen)宽厚仁慈了。嘉轩所以(yi)要对她稍显(xian)优厚待遇(yu)，完全是一种难以述(shu)说的心(xin)理因素。在这个女人(ren)被涝池(chi)奇臭难闻的淤泥涂(tu)抹得脏(zang)污(wu)不堪的身子(zi)行将就(jiu)木之(zhi)前，他心(xin)里开(kai)始产(chan)生了一种负罪感(gan)。结婚那天，他在(zai)新(xin)房里揭去她的盖头巾(jin)的一霎(sha)，发现(xian)她(ta)不(bu)独漂亮(liang)而且(qie)壮健，红扑扑的脸(lian)膛，黑如乌(wu)珠似的两只机灵的眼(yan)睛(jing)，透(tou)着强(qiang)健气(qi)魄(po)的(de)手臂。她的手(shou)掌上竟然有一层薄茧儿，那(na)是(shi)木匠(jiang)出门揽活挣钱，由她和母亲(qin)操(cao)持田间(jian)农(nong)活的印(yin)证。劳动练就的一副(fu)强健的体魄(po)终究抵(di)御不住怪诞流言的袭(xi)击……当(dang)他(ta)又是一(yi)个人躺(tang)在(zai)厦屋炕上(shang)的(de)每一(yi)天夜晚(wan)，都挥(hui)斥不开她在新婚之夜(ye)给(gei)他(ta)磕头哀告(gao)的情景，总是想(xiang)到(dao)她在他怀里瑟瑟(se)发抖的冰凉的手和(he)冰凉的(de)腿(tui)，她肯定从未得到过做爱的(de)欢愉而(er)只(zhi)领受过恐惧，她(ta)竟然(ran)无(wu)法排除(chu)恐(kong)惧(ju)而终于积聚到崩溃的(de)一(yi)步。他现在有(you)点心灰(hui)意冷，从田间(jian)回来就(jiu)躺到空寂冷(leng)落的土炕上(shang)。这个土炕接纳过五个姿(zi)态各异的女人，又(you)抬走了五具(ju)同样僵硬(ying)的尸体(ti)。定娶这五个女(nv)人(ren)花费的粮食(shi)棉(mian)花骡子和(he)银元合计起来(lai)顶(ding)得小半(ban)个家当且(qie)在(zai)其(qi)次，关(guan)键是(shi)心绪太(tai)坏了。他躺在(zai)炕(kang)上(shang)既不唉声叹气也不(bu)难过(guo)，只是乏力和乏(fa)心。他觉得手(shou)足轻(qing)若(ruo)纸片(pian)，没(mei)有一丝力(li)气，一股清风就(jiu)可能把(ba)他扬(yang)起来抛到随便(bian)一个旮旯里无声无响，世(shi)事已经十分虚渺，与他没有任何(he)牵涉(she)。他躺在炕上直到天黑，听见母亲叫(jiao)他(ta)吃晚(wan)饭(fan)他说不饿不(bu)想吃了(le)。母亲(qin)又(you)喊鹿(lu)三(san)。鹿三不好意思独自吃饭，跑进厦(xia)屋来(lai)开(kai)导他。他劝(quan)鹿三快(kuai)去吃(chi)饭不要等自己(ji)。鹿三在院里葡萄架下吞食饭食的声音很响，吃得又急(ji)又快。他(ta)想(xiang)不(bu)出(chu)世上有哪种可口的食物(wu)会使人嚼(jiao)出这(zhe)样(yang)香甜这(zhe)样急切(qie)的响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