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澳门夜夜夜》

【澳门夜夜夜】

这年(nian)春天，正当罂粟绽开头(tou)茬花蕾的季节，白鹿书院的朱先(xian)生(sheng)站(zhan)在妻弟(di)新修的门(men)楼(lou)下，欣赏(shang)那(na)挺拔潇洒的(de)白鹤和质朴纯厚(hou)的白鹿，以及(ji)自己题写的「耕读传家」的(de)笔迹。白嘉轩从门(men)里走(zou)出来，惊喜地礼让姐夫到屋(wu)里坐(zuo)。朱先生却(que)说：「你把我(wo)写的(de)那(na)四个(ge)字(zi)挖下来。」白(bai)嘉(jia)轩莫(mo)名其妙地楞住了(le)。朱先生又说(shuo)了一遍。白嘉轩(xuan)连忙(mang)说(shuo)：「哥呀，这倒是(shi)咋了？」朱先生仍不(bu)解(jie)释，第(di)三次(ci)重复(fu)「把(ba)它(ta)挖下来」的(de)话。白嘉轩为难地搓搓手(shou)：「哥呀(ya)，你今日专门为(wei)挖这四(si)个字来的？」朱先生点点头(tou)。白(bai)嘉轩顿(dun)时生疑。朱(zhu)先生(sheng)又说：「要(yao)麽你去用一块(kuai)布把它(ta)蒙上。」白(bai)嘉轩预(yu)感到(dao)一种(zhong)不(bu)祥之(zhi)兆，就取来黑市，让鹿三搬来梯子，把「耕读传家(jia)」四个字严严实实蒙盖住(zhu)了。朱先生仍不进屋，对(dui)嘉轩说(shuo)：「把你(ni)的牛和马借我用一回。」嘉轩说：「这算啥事，你尽(jin)管拉(la)去就是了。你(ni)用牲(sheng)口做啥？」朱(zhu)先(xian)生(sheng)说：「你先(xian)把(ba)犁套好，套两犋犁。」白嘉轩(xuan)不敢怠慢(man)，引着朱先生进了马号，和鹿(lu)三(san)分(fen)头动手，给红马和(he)黄牛都(dou)套上了犁杖。朱先生自己从墙上取下二根鞭(bian)子，从(cong)鹿三手(shou)里(li)接过犁把，吆喝着黄(huang)牛出了马号，让嘉轩吆喝红马(ma)拉的犁杖一(yi)起(qi)走。鹿(lu)三好(hao)心(xin)好意要从朱先生手(shou)里夺过(guo)犁杖(zhang)，让(rang)朱先生捉着犁杖从(cong)村里走(zou)过去太失(shi)体(ti)统了。朱先生执(zhi)意不(bu)让(rang)，说他自幼就(jiu)练成了吆牛耕(geng)地(di)的本领，多年(nian)不(bu)捉犁把儿(er)手都(dou)痒(yang)痒(yang)了(le)。鹿三(san)只好替换下(xia)嘉轩，嘉轩就空着(zhe)手跟着，问：「哥呀(ya)，你到(dao)底套犁做(zuo)啥(sha)？朝哪边走？」朱(zhu)先(xian)生说：「你跟着(zhe)只管走(zou)就是(shi)了。」村巷里有(you)人(ren)发现了穿长(zhang)袍的(de)朱先生，而(er)且奇怪他怎麽捉着(zhe)犁把(ba)儿，纷纷跑过来看才(cai)子举(ju)人朱先生耕田犁地。朱先(xian)生和谁也不搭话，一直(zhi)吆着牛(niu)扶着犁走出街(jie)巷，下了(le)河滩(tan)，走(zou)到白嘉轩最(zui)早种植(zhi)罂粟(su)的那块天字(zi)号水(shui)地(di)边(bian)停(ting)下(xia)来。白嘉轩(xuan)和鹿三(san)看(kan)见，地头站(zhan)着(zhe)七八个穿(chuan)黑色(se)官(guan)服的(de)人，才不由一惊。朱(zhu)先生(sheng)啥话不说(shuo)吆着牛进入(ru)罂粟(su)地，犁(li)铧(hua)插进地里，正(zheng)在开花的罂(ying)粟苗被连根钩(gou)起，埋在泥(ni)土里。白(bai)嘉轩跑到眼(yan)前，拉住缰绳：「哥呀，你这(zhe)算弄啥？」朱(zhu)先(xian)生一手捉(zhuo)着犁把儿，一手(shou)从(cong)怀里掏出一张硬纸示於嘉轩：「哥奉县令指(zhi)示(shi)前来查禁(jin)烟苗。」白嘉轩(xuan)一下(xia)愣住了(le)，蹲在地边上(shang)，双手(shou)抱(bao)住头也说不出话来(lai)。朱(zhu)先生(sheng)挥一下鞭子吆动黄牛，扶着犁杖在罂粟(su)地里耕(geng)翻起来，地边上(shang)已经围满了(le)吃惊的(de)人群(qun)，远(yuan)处(chu)还有人(ren)正往(wang)这边儿奔(ben)跑。朱先(xian)生吆牛犁(li)了一个(ge)来回，对(dui)白(bai)嘉轩说(shuo)：「你把(ba)那犋犁吆上，进地吧！」白嘉轩从地上(shang)站(zhan)起来，从鹿三手中接(jie)过红马(ma)拉着(zhe)的犁(li)把儿(er)也进了地。朱(zhu)先生(sheng)回头赞许地点点头(tou)：「兄弟，你还(hai)可(ke)以。」两人一先一后，一(yi)牛(niu)一马(ma)拽着两犋犁杖，不大工夫就把那块罂粟捣毁了(le)。朱(zhu)先(xian)生(sheng)喝住犁(li)：「兄弟(di)，把(ba)犁(li)吆到另一块烟地里去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