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狠狠干六月》

【狠狠干六月】

就(jiu)在鲁(lu)立人和他的爆炸大(da)队(dui)，在大栏镇街上，欢(huan)庆胜利那一天(tian)，鸟儿韩从厕(ce)所里钻出(chu)去，进(jin)入山后的密林。他(ta)发疯(feng)一(yi)样地(di)跑(pao)着(zhe)，一直跑得筋疲力(li)尽(jin)，栽倒在一片桦树林(lin)里。林中(zhong)散发着腐败(bai)的树叶(ye)味道，有叮(ding)咚的水声在腐叶下，像弹琴一样(yang)。空气(qi)潮(chao)湿，雾气腾腾，夕阳光如(ru)金色(se)的箭(jian)，从林木间连续地射进(jin)来(lai)。黄鹂的(de)啼叫，惊心动魄(po)，一股血的滋味(wei)。面(mian)前是绿得发黑(hei)的草(cao)，草叶(ye)间结着(zhe)红(hong)润的果(guo)实(shi)。他吃了一些浆果，满嘴口水。又吃了一捧白色小(xiao)蘑(mo)菇，肠胃绞(jiao)痛(tong)，呕吐(tu)不(bu)止。他闻到(dao)自(zi)己的(de)身体在鬼鬼祟祟(sui)的黄昏(hun)里，发散(san)着刺鼻的恶臭。他(ta)找到一条山(shan)溪(xi)，洗去了身(shen)上的(de)粪便。溪水冰(bing)凉彻(che)骨，他打着寒战，听到从矿区的方向(xiang)，传来隐(yin)隐约约的狼(lang)狗(gou)的(de)叫声(sheng)。小日本发现(xian)了(le)，晚(wan)点名时(shi)他们(men)会发现我不在了。他心里浮(fu)起(qi)一种(zhong)报仇(chou)雪(xue)恨(hen)后的快感。小(xiao)舅子们，老子(zi)跑出来了。看守(shou)矿区的日(ri)本(ben)兵，越来(lai)越(yue)少，但狼狗却越(yue)来越多(duo)，他隐约感(gan)觉到(dao)，小日本快要完蛋了。不行，还得往深(shen)山里走，小日本要完蛋(dan)了，被他们抓回去(qu)喂狼(lang)狗，多(duo)冤哪！想(xiang)起那大头尖屁股的狼狗，他浑身(shen)皮紧，那些滴着血(xue)的狗(gou)嘴，拖(tuo)着(zhe)小陈的肠子，像吃粉条一(yi)样。他把(ba)小日本发给的(de)号服脱掉，扔到溪流中(zhong)。去(qu)你(ni)娘的吧！衣(yi)服鼓胀起(qi)来，像黄(huang)色的牛尿脬，顺流(liu)而下(xia)，在岩(yan)石(shi)边(bian)被(bei)阻挡，转几圈，又流下(xia)去。夕阳如血，山中(zhong)，桦(hua)树和(he)橡树、藤萝(luo)和(he)灌木(mu)、杉松、马尾松、半崖壁(bi)叶片金(jin)黄(huang)的野葡萄、从(cong)山(shan)涧里跌跌撞撞流出来的小溪，一切(qie)，都被夕阳改变了(le)颜色。他无心欣赏景(jing)致(zhi)，飞(fei)快地沿着溪边，跳跃着那(na)些巨大的光(guang)滑卵(luan)石，向山的(de)深(shen)处跑(pao)去。半夜(ye)时，估(gu)摸着(zhe)狼狗追(zhui)不上来了，便靠着(zhe)一(yi)棵(ke)大树(shu)坐下。他感(gan)到脚像(xiang)放在(zai)炉火中烧烤着一(yi)样，又热又痛。肚(du)子一阵阵(zhen)发热，热罢又冷。清冷的(de)月光照耀(yao)得山(shan)林一片银(yin)辉，山涧中长满滑腻青苔的卵石，像巨大的鸟蛋(dan)，闪着(zhe)幽幽(you)的青光。溪水声传播(bo)得(de)很远，被岩石激起的一(yi)簇簇浪(lang)花洁白(bai)如雪。他(ta)栖身在大树紫色的暗影里(li)，被(bei)寒(han)冷、饥(ji)饿(e)、伤(shang)病、恐怖、惆(chou)怅等(deng)等一大堆倒霉的感觉折(she)磨着。有好(hao)几次(ci)他甚(shen)至想(xiang)到，这样(yang)莽撞(zhuang)地逃窜出来是不是犯了错误，但每当这念头一冒(mao)出来(lai)了，他就痛骂(ma)自己(ji)，混蛋，你(ni)自由了，你(ni)了不起，你再也(ye)不用替(ti)小(xiao)日本挖煤(mei)了(le)，再也(ye)不(bu)用(yong)受那些嘴唇上刚扎茸毛的小日本的欺负了(le)。他就这(zhe)样在既痛苦又(you)激奋(fen)的心情(qing)折(she)磨(mo)下迷迷糊糊地睡了一(yi)会。黎明时(shi)，他被自己响(xiang)亮的(de)梦呓(yi)声惊醒了。他(ta)做(zuo)了(le)一(yi)个可怕的梦，但(dan)刚醒来(lai)就把梦中的情(qing)景(jing)忘(wang)得干干(gan)净净。他感到浑身都凉透了(le)，心脏像一颗冰(bing)冷坚(jian)硬(ying)的(de)鹅卵(luan)石，碰(peng)撞的肋骨疼(teng)痛难忍(ren)。夜露很重，树(shu)干上布满了一层淋漓(li)的冷(leng)汗。月亮已(yi)落(luo)到西边的(de)山峦背(bei)后，几颗绿(lv)色的星辰(chen)在苍白(bai)的天幕(mu)上闪(shan)烁(shuo)着。山谷中雾气(qi)蒙蒙，几只黑乎乎的野兽站在溪边用舌(she)头舔(tian)水。他闻到了腥(xing)膻的味道(dao)，并听(ting)到震荡山(shan)谷的猛兽的呼(hu)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