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91啦》

【91啦】

林教授(shou)缓(huan)慢地说：朱(zhu)军呀，老太太玩几天就回去吧，也该准备了，淋巴癌，晚(wan)期(qi)了……我(wo)带母(mu)亲出来玩，母亲很开心(xin)，但我也知道一生勤劳的母亲其实并不向往(wang)名山(shan)大川，也不(bu)向(xiang)往珍馐美味，在(zai)她(ta)的心里，没了父亲，什么风景都没有了。与其说是让(rang)母(mu)亲开心，不如说是(shi)在了(le)却(que)自己的心愿(yuan)。父亲(qin)离去以后，母亲(qin)身体状(zhuang)况急转直(zhi)下，一个精(jing)神矍(jue)铄(shuo)的老人(ren)顿时失(shi)去了往(wang)日的(de)光彩。我不敢去想(xiang)，但我似(si)乎预感到了母(mu)亲也(ye)将不(bu)久于(yu)人世，我不想(xiang)点(dian)破心(xin)里的这张窗户纸，但面对现实又十(shi)分恐慌(huang)，就特别想(xiang)带母(mu)亲出(chu)去(qu)走走，坐坐(zuo)飞机，逛逛故宫，登登长城，看(kan)看大(da)海……到了(le)父亲(qin)去世(shi)第二年的夏天，母(mu)亲(qin)的(de)身体(ti)越(yue)来(lai)越不好，大哥终(zhong)于说服了(le)母(mu)亲(qin)，和(he)两个姐(jie)姐一起陪着她来到(dao)了(le)北京(jing)。大哥因为(wei)工(gong)作忙，在北京开完会就(jiu)匆匆赶(gan)回兰(lan)州了。那(na)时，我在北京贷款买(mai)了一套房子，算是有(you)了一个稳(wen)定(ding)的家。母亲(qin)到(dao)了这里看看这儿，摸摸(mo)那儿，脸上总(zong)带(dai)着(zhe)满意的笑容。那(na)些天，我(wo)安排好了台里的事(shi)情，专门陪着(zhe)母亲(qin)到(dao)处转悠，那些(xie)日子应该(gai)是母(mu)亲一生中(zhong)最奢侈的几天。母亲从(cong)小在(zai)河南长大，出嫁(jia)后跟着父亲转战西北，来(lai)到兰州，从此便以兰州为家生活(huo)了一辈子，中(zhong)间只去过一次(ci)徐州(zhou)，50多年就(jiu)在一个地(di)方(fang)生活，即便(bian)是(shi)兰州也有很多地方没有去(qu)过。母(mu)亲一生没有见(jian)过大海，我和两(liang)个姐(jie)姐(jie)就陪伴母亲到(dao)秦皇岛(dao)看(kan)海。到了海边，母(mu)亲特(te)别开(kai)心，她喜欢贝壳，让我(wo)们(men)带(dai)她到(dao)海边捡(jian)贝壳。那时的秦皇岛海(hai)边治理得非常干净，早已(yi)没有什(shi)么(me)贝壳，倒是有很多(duo)卖(mai)贝壳的小商贩。于是，我就悄(qiao)悄地买(mai)了(le)几串贝壳，将绳子解开，请朋友悄(qiao)悄扔(reng)在沙滩上。到了(le)傍晚，前(qian)脚(jiao)我的朋友(you)去扔，后脚(jiao)我(wo)和两个姐姐就(jiu)搀(chan)扶着母(mu)亲去捡，母(mu)亲开(kai)心得像(xiang)个孩子，一边(bian)一颗颗地拣拾(shi)着(zhe)贝(bei)壳，一边像宝贝似的装进口袋(dai)。那是(shi)我记忆中母(mu)亲最(zui)开心的一(yi)个晚上。那(na)几天，母亲的精(jing)神经常会出现恍惚的情(qing)况，有(you)时候早上一醒来，着(zhe)急地跟我说，爸(ba)爸缺(que)东西(xi)了，叫她给(gei)送去(qu)。吓(xia)得我请了(le)北京(jing)最著名(ming)的精神病(bing)医(yi)生给母亲(qin)看病。我(wo)们撒(sa)的贝壳被母(mu)亲(qin)一口(kou)气拣完了，我又偷偷地(di)去买，拆了(le)线绳就往沙滩(tan)上扔，卖贝壳的阿(a)姨看见了，好奇地问这(zhe)是(shi)在干什么？我(wo)的(de)一个朋友悄悄地将实情告诉了(le)阿姨，善良(liang)的阿(a)姨(yi)感(gan)动得热泪盈(ying)眶，主动将一大堆(dui)还没有穿绳的贝壳推到我(wo)面前说：孩子，就(jiu)冲你这份孝心，要多(duo)少你随便拿，全送(song)你。说着(zhe)阿姨将剩(sheng)下(xia)的半(ban)盆贝壳都送给(gei)了我，拾掇拾(shi)掇(duo)东西就收(shou)摊了。阿姨(yi)说(shuo)：让老太太捡吧，难得老太(tai)太喜欢，我赶(gan)紧(jin)走了，别让她看(kan)见(jian)我，你们该露馅儿了(le)！无(wu)论(lun)我们怎么坚持，阿姨就是分文不要。看着阿姨(yi)，我(wo)心中一(yi)阵感动(dong)，古(gu)语(yu)说得(de)好：孝子不匮(kui)，永赐(ci)尔类。孝顺父母是(shi)美德(de)，孝(xiao)敬父母(mu)的(de)人会赢(ying)得尊重。那个海风吹(chui)拂(fu)的傍晚，我(wo)感到心里(li)特别(bie)舒服……母亲(qin)真的(de)捡了(le)很久，我们(men)撒(sa)的贝壳(ke)几(ji)乎都被她拣(jian)回来了。母亲高兴地(di)说：这个海真(zhen)好，有这么多的(de)贝壳。我(wo)多拣点给你(ni)父亲带去(qu)……听了这话(hua)，我(wo)又是(shi)一阵(zhen)颤(chan)动(dong)，刚好了几(ji)天的母亲又开始了呓语(yu)，母亲(qin)拿(na)着贝壳(ke)仔细地研究，突然问我一(yi)个朋(peng)友(you)：这些贝壳(ke)为(wei)什么都有一个(ge)眼儿(er)呀？我的(de)朋友(you)就嘻嘻哈哈地哄着母亲：大妈，这(zhe)大(da)海(hai)里(li)的贝(bei)壳生来就是(shi)有眼(yan)儿的(de)。母亲疑(yi)惑(huo)着(zhe)，把(ba)贝壳用水(shui)洗(xi)干净(jing)，装好，当宝贝似地(di)拿着，嘴(zui)里(li)老是(shi)喃喃(nan)地(di)说：我(wo)给你(ni)父(fu)亲带过去。我(wo)不知道母亲和父亲之间(jian)是不(bu)是有什么关于(yu)贝壳的约定，也许是一个浪漫的(de)承诺？也许代表只(zhi)有他们才懂的意(yi)义？但我知道(dao)，假如有(you)的(de)话，一定是一个遗憾，我(wo)知道父亲和母亲没(mei)有(you)一(yi)起看过海(hai)，也没(mei)有一(yi)起(qi)捡(jian)拾过贝(bei)壳。我真的(de)想告诉天堂里的爸爸，见了(le)妈妈一定告诉(su)她贝壳就是有眼儿(er)的，一(yi)定不(bu)要让我的谎言穿(chuan)帮。我(wo)不知道母(mu)亲为什么要给父亲带点贝壳去，但我知道(dao)这里一定有一份属于父亲(qin)母(mu)亲的爱(ai)情(qing)故事(shi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