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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嘉(jia)轩从族人热烈反响(xiang)里得到的(de)不仅(jin)是一种荣(rong)耀，更(geng)是一种心(xin)理(li)补偿。他听到人们(men)议论说(shuo)龙种终究是龙种(zhong)，就感到(dao)过去被孝文(wen)掏空(kong)的心又(you)被他自(zi)己给(gei)予补偿充实了，人(ren)们对族长白家的(de)德仪(yi)门风再无(wu)非议(yi)的因由(you)了。他依然柱着拐杖(zhang)佝偻腰(yao)走进家门走出街(jie)巷(xiang)，走进(jin)畜(chu)棚(peng)走向田(tian)野，察看棉(mian)田(tian)备(bei)耕(geng)观(guan)望麦子成穗(sui)的成色，听孝(xiao)义兔娃喝斥牲畜(chu)的嘎(ga)气(qi)的嫩嗓(sang)子的吼(hou)喊，或者和(he)愈见笨拙愈显痴(chi)呆的鹿(lu)三(san)对着烟锅(guo)吸(xi)一袋(dai)旱烟，在(zai)村巷田头和族人们聊几句庄稼的成(cheng)色讨论播种或收(shou)割(ge)的(de)时(shi)日(ri)，并不显示工业品(pin)长老子的傲慢或(huo)声势。决定棉花(hua)下种的那(na)天后晌(shang)，他(ta)丢了拐杖跨起(qi)盛着经(jing)过(guo)拌灰的棉(mian)籽(zi)的竹条笼，跟(gen)着(zhe)兔娃(wa)屁股后头往犁沟里抛点(dian)棉籽(zi)儿。他不是怕孝武孝(xiao)义撒籽不匀(yun)，而是想在(zai)湿漉漉(lu)的(de)田地(di)里(li)走(zou)一走。他不是做(zuo)示(shi)范，而是(shi)一直坚持干(gan)到把那块(kuai)棉田种(zhong)完，才跟着儿(er)子(zi)们一起于傍晚(wan)时分收工回家。他端起儿媳(xi)侍候上来的小米黄粥喝得起了响声，声(sheng)音像扯断(duan)一幅长布。白(bai)嘉轩心情(qing)很(hen)舒(shu)适地对儿子们说：人是个贱虫。人一天到(dao)晚坐着浑身不自在(zai)，吃饭不香，睡觉不(bu)实，总觉得慌惶兮兮。人一干活，吃饭香(xiang)了，睡觉也踏实了，觉得皇帝都不怯了。儿子们不甚理解地笑着。那(na)一(yi)晚白(bai)嘉(jia)轩睡得很踏实(shi)，直到孝武在(zai)院子里(li)失(shi)魂丧魄吼(hou)叫他才醒来，醒(xing)来就看见了窗户上(shang)乱(luan)闪(shan)乱射的电光。白嘉轩听院(yuan)子里惊慌压抑的哭声(sheng)。那是(shi)儿(er)媳和孙子们被(bei)吓(xia)的(de)哭声。他(ta)断定(ding)又有土匪(fei)进屋，反(fan)倒(dao)缓缓穿戴(dai)齐备(bei)才(cai)去开门。外面的(de)人等待(dai)不及(ji)撞(zhuang)开门板(ban)将他撞翻在地，他(ta)们就在屋(wu)子里搜查起(qi)来(lai)，有人(ren)抓(zhua)着他的衣领把人拎(lin)起来喝问：人呢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