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夜夜草3》

【夜夜草3】

这年春天(tian)，正当罂粟绽开头(tou)茬花蕾的季节，白鹿书院的(de)朱先生站(zhan)在妻弟新修(xiu)的门(men)楼下，欣赏那挺拔潇洒的(de)白鹤(he)和质朴纯(chun)厚的白鹿，以及(ji)自己题写的「耕(geng)读传家」的笔迹。白嘉轩从门里走(zou)出来，惊喜地礼让(rang)姐(jie)夫到屋里(li)坐。朱先生却说：「你把(ba)我写的那四个字挖(wa)下来。」白(bai)嘉轩(xuan)莫名其妙地楞住了(le)。朱先生(sheng)又说了(le)一遍。白嘉轩(xuan)连(lian)忙说(shuo)：「哥(ge)呀，这(zhe)倒是咋了？」朱先生仍(reng)不解释，第(di)三(san)次重复(fu)「把它挖下(xia)来」的话。白嘉(jia)轩为(wei)难地(di)搓搓手：「哥呀(ya)，你今日专(zhuan)门(men)为挖这四个字(zi)来(lai)的(de)？」朱先生点(dian)点(dian)头。白嘉轩(xuan)顿(dun)时生(sheng)疑。朱先(xian)生又说：「要麽你(ni)去(qu)用一(yi)块布把它(ta)蒙上。」白嘉轩预感到(dao)一种不(bu)祥之(zhi)兆，就取来黑市，让鹿(lu)三搬来(lai)梯子，把(ba)「耕(geng)读传家」四个字严严实实蒙(meng)盖住了(le)。朱先生仍不进屋，对(dui)嘉轩(xuan)说：「把你的(de)牛(niu)和马借我(wo)用一回。」嘉轩说：「这算(suan)啥事(shi)，你(ni)尽管拉(la)去就是了。你用(yong)牲(sheng)口(kou)做啥(sha)？」朱先生说：「你(ni)先把(ba)犁(li)套好，套两(liang)犋(ju)犁。」白嘉轩(xuan)不(bu)敢怠慢(man)，引着朱(zhu)先生进了马号，和鹿(lu)三分头动手，给(gei)红(hong)马(ma)和黄牛都套上了(le)犁杖(zhang)。朱(zhu)先生(sheng)自己从墙上(shang)取下(xia)二根鞭子，从鹿(lu)三(san)手里接过犁把，吆喝(he)着(zhe)黄牛出了马号，让(rang)嘉轩(xuan)吆喝红(hong)马拉的犁杖一起走。鹿三好心好意(yi)要从朱先生手(shou)里夺(duo)过犁杖，让朱先(xian)生捉着犁杖(zhang)从(cong)村里走过去太失体(ti)统(tong)了。朱先生执意不让(rang)，说他自幼(you)就练成了吆牛耕地(di)的(de)本(ben)领，多年不捉犁把(ba)儿手都痒(yang)痒(yang)了(le)。鹿三只好替换下嘉轩，嘉轩(xuan)就(jiu)空着手(shou)跟(gen)着，问：「哥呀，你到底(di)套犁做啥？朝哪边走(zou)？」朱(zhu)先(xian)生说：「你跟着只管走(zou)就是了(le)。」村巷(xiang)里(li)有人发现了(le)穿(chuan)长袍的朱先生(sheng)，而且(qie)奇怪他怎麽捉(zhuo)着犁(li)把(ba)儿，纷(fen)纷(fen)跑过(guo)来看才子举人(ren)朱先生耕田犁地。朱先生(sheng)和(he)谁也不(bu)搭话(hua)，一直吆着牛扶着(zhe)犁走出(chu)街巷，下(xia)了(le)河滩，走到白嘉轩(xuan)最(zui)早种植罂粟的那块天字号(hao)水地边停下来。白嘉轩和(he)鹿三看见，地(di)头站着七八个穿(chuan)黑(hei)色官服的(de)人(ren)，才不由一(yi)惊(jing)。朱先生(sheng)啥话不说吆(yao)着牛进入(ru)罂粟地，犁铧(hua)插进地里，正在开花的罂粟苗被(bei)连根(gen)钩(gou)起，埋在泥(ni)土里。白嘉轩(xuan)跑到眼前(qian)，拉住(zhu)缰绳：「哥呀，你这算弄啥？」朱先生一手捉(zhuo)着(zhe)犁(li)把儿，一手从(cong)怀里掏(tao)出一张硬纸示於(yu)嘉轩：「哥(ge)奉县令(ling)指示前来查(cha)禁烟苗(miao)。」白嘉轩一(yi)下(xia)愣(leng)住了(le)，蹲在地边上(shang)，双手(shou)抱住头也说不(bu)出话来。朱先生挥一下鞭子(zi)吆(yao)动黄牛(niu)，扶着犁杖在罂(ying)粟地(di)里耕(geng)翻起来，地边上已经围满(man)了吃惊(jing)的(de)人群，远(yuan)处还(hai)有(you)人正(zheng)往这(zhe)边儿奔跑(pao)。朱先生(sheng)吆牛(niu)犁了(le)一个来回，对(dui)白嘉轩说：「你把那(na)犋(ju)犁(li)吆上(shang)，进地(di)吧！」白嘉轩从地(di)上站起来，从鹿三(san)手中接过红(hong)马拉着的(de)犁(li)把(ba)儿也进了地。朱(zhu)先(xian)生回头赞许地点点头：「兄(xiong)弟，你(ni)还可(ke)以。」两人一先一后，一牛(niu)一马拽着(zhe)两犋犁(li)杖(zhang)，不大工夫就把那(na)块罂粟捣(dao)毁了。朱(zhu)先生(sheng)喝(he)住犁：「兄(xiong)弟，把犁吆到另一块烟地里去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