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99日日夜夜》

【99日日夜夜】

阳光毒辣，像一片片白(bai)色的火(huo)在地上(shang)燃烧。麦穗和麦秆里残存的水份在愉(yu)快地蒸发着，母亲强(qiang)忍着身(shen)体的痛楚，用杈(cha)尖挑起麦(mai)穗(sui)，翻动着它们，促使(shi)它(ta)们更快地(di)燥干。锄(chu)头(tou)上有水，杈(cha)杆(gan)上有火，她想起(qi)了婆(po)婆的话，有一千(qian)一万条(tiao)不好处，但婆婆在村(cun)里(li)依然是有着很(hen)高威望(wang)的女人。她(ta)办事公道，有胆识，仗义，虽然自家节俭到吝啬程度，对乡邻却很(hen)大(da)方(fang)。她(ta)打铁(tie)打得好，对庄稼活儿，无论地(di)里还是场里(li)，都能(neng)拿起来。母亲感到，自(zi)己与婆婆(po)比起来(lai)，真像狮子脚前的一(yi)只家(jia)兔。又(you)怕(pa)，又(you)恨，又(you)敬(jing)畏(wei)。婆(po)婆，高抬贵手吧！麦(mai)穗儿哗啦(la)啦(la)地(di)响着，像金子(zi)铸成的小鱼儿(er)，沉甸(dian)甸地从杈缝(feng)里滑(hua)落(luo)，脱落下来的麦粒(li)，OO@@地响(xiang)着(zhe)。一只翠绿的、被麦穗儿带到场上的尖头长须(xu)小(xiao)蚂蚱，展开粉(fen)红(hong)色的肉(rou)翅，飞到了她的(de)手上(shang)。母亲看(kan)到了这精致的(de)小虫(chong)子(zi)那两只玉(yu)石般(ban)的(de)复(fu)眼(yan)和被镰刀削去(qu)了一半的肚子。去了一半(ban)肚子(zi)，还(hai)能活(huo)，还能(neng)飞(fei)，这(zhe)种顽(wan)强的(de)生(sheng)命(ming)力(li)，让母亲感动(dong)，她抖抖手(shou)碗(wan)，想(xiang)让它走，但它不走。母(mu)亲(qin)感受(shou)到(dao)它的脚爪(zhao)吸附在皮肤(fu)上的极其细微的感(gan)觉，不由地叹息了一声。母(mu)亲想起了二女儿招弟(di)结珠的(de)那个时辰，在(zai)姑姑家(jia)的瓜(gua)棚里，从墨(mo)水河边吹过来凉爽的风灌进瓜(gua)棚。瓜(gua)地里，银灰色的西瓜(gua)叶子(zi)间，躺(tang)着(zhe)一(yi)个个圆溜溜的紫(zi)皮大西瓜。那(na)时(shi)来(lai)弟还(hai)吃着(zhe)奶(nai)呢。一群群的、也是这(zhe)样的有粉红色肉翅的小蚂(ma)蚱(zha)在(zai)瓜(gua)棚(peng)周围(wei)咔(ka)嚓咔嚓(cha)飞(fei)动着。姑夫于大巴掌，跪在她的面前，很痛(tong)苦地擂着(zhe)自己的头，说：我(wo)上了你姑(gu)姑(gu)的(de)当(dang)，我(wo)这心，一刻也(ye)没安宁过(guo)，我已(yi)经不是人(ren)啦，璇儿，你用这刀，劈了我吧！姑夫指(zhi)指(zhi)搁板上那把闪闪(shan)发光的西瓜(gua)刀，流着(zhe)泪说。母亲的心(xin)里，真(zhen)是(shi)百感交集，五味俱(ju)全(quan)。她犹豫着(zhe)伸(shen)出手，摸(mo)了一(yi)下姑夫光秃秃的头，她说(shuo)：姑夫，不怨你，是他们把我……逼到了这(zhe)一步……她(ta)的声音突然(ran)尖(jian)利起(qi)来，她对着棚外那些圆溜溜的西瓜――好像它们都(dou)是(shi)听众――说：你们听吧(ba)！你(ni)们笑吧(ba)！姑夫(fu)，人活一世就是(shi)这么回(hui)事，我要做贞节烈(lie)妇(fu)，就要挨打、受骂、被休回家；我(wo)要(yao)偷人借(jie)种，反倒(dao)成了正人君(jun1)子。姑夫，我(wo)这(zhe)船，迟早要翻，不是(shi)翻(fan)在(zai)张家沟里，就是翻(fan)在李(li)家河(he)里(li)。姑夫，她(ta)冷笑着(zhe)道，不是说‘肥水不落外人田’嘛？！姑夫惶惶不安(an)地站起(qi)来，她却像(xiang)一(yi)个撒(sa)了(le)泼的女人(ren)一(yi)样，猛地把裤子脱了(le)下来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