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久久影视直播间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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耿(geng)莲莲(lian)道：怪(guai)不得鹦(ying)鹉韩(han)说您(nin)是(shi)菩萨(sa)心肠，果然不假(jia)。我不是孔雀(que)，不知(zhi)道它痛还是不(bu)痛。但(dan)这(zhe)孔雀(que)翎是我们(men)鸟类中心的(de)一(yi)大(da)收入，我们每(mei)年都得(de)从(cong)活(huo)孔(kong)雀(que)身上拔毛，只有活(huo)拔下来的毛，才(cai)有精(jing)神(shen)。我(wo)们不但要拔孔雀翎，还要拔野鸡的(de)翎(ling)子，这(zhe)翎子，只(zhi)有活着拔下来(lai)，才(cai)能给京剧演员做行(hang)头。他跟(gen)随(sui)着她，又看了(le)鹦鹉饲养场，在一所(suo)高(gao)大(da)的房子里，层层叠叠着数千(qian)只铁(tie)笼子，每只(zhi)笼(long)中就(jiu)是一个鹦鹉家庭。数万只鹦鹉(wu)的鸣叫声，让(rang)人(ren)心神(shen)不(bu)宁，仿佛(fo)随时就会(hui)有(you)大祸降临(lin)一样(yang)。鹦鹉饲养(yang)员穿(chuan)着(zhe)蓝工作服(fu)，耳朵里堵着棉花。如果不堵(du)棉花，她们(men)的精神(shen)就会混乱。这是(shi)一种具有(you)广(guang)阔的市(shi)场潜力的(de)观赏(shang)鸟，她(ta)说(shuo)，当(dang)然也(ye)可(ke)以食用，大(da)栏(lan)市的官员(yuan)们都(dou)是(shi)些食物(wu)冒险家，他们大大(da)地拓宽了人类的食物(wu)领域，过去，许(xu)多被传统观(guan)念认为有毒、不(bu)洁、不能吃的(de)东西(xi)，都被这批冒险家(jia)征服(fu)了。过去，人(ren)们认为癞蛤蟆(ma)不能吃，其实癞蛤蟆肉味鲜美，远远胜(sheng)过青蛙(wa)。市(shi)劳动(dong)局(ju)下属(shu)的五一宾馆，上(shang)个(ge)月(yue)就推出(chu)一道名菜，‘癞蛤蟆吃到天鹅肉’，菜的(de)主要配料(liao)是：新鲜(xian)的(de)去(qu)皮(pi)癞蛤蟆七(qi)只，扒去(qu)内(nei)脏的天(tian)鹅―只。将七只癞蛤蟆塞到天(tian)鹅(e)肚(du)子里，文火烘烤(kao)。这道菜(cai)公(gong)然违背(bei)了国家的动(dong)物资源保护法，最近，他们只好用(yong)家(jia)鹅来代替(ti)天鹅。其实，对野生(sheng)的珍稀鸟类，最好的保护(hu)方法是变野生为家养。譬如孔雀，在我们这里，已经(jing)跟肉(rou)食(shi)鸡(ji)差(cha)不多了。他(ta)跟着她参观了(le)丹顶(ding)鹤(he)饲养场、黑鹳(guan)饲(si)养(yang)场、火鸡锦鸡饲养(yang)场、鸳鸯饲养场(chang)……她说，东方鸟(niao)类中心担负(fu)着两个使(shi)命，一(yi)是搜集世界各地(di)濒临(lin)灭绝的珍稀(xi)鸟类，用(yong)人工饲养(yang)法繁(fan)殖它们的后(hou)代(dai)，改变它(ta)们的物以稀(xi)为贵的(de)状况(kuang)。二是为世界各(ge)地的人们(men)提供食物，满足他们喜欢猎奇(qi)的口(kou)腔。她说，你(ni)那个(ge)外甥，是个鸟类专家，他能根据(ju)鸟类(lei)的叫声，准确地猜(cai)到鸟类的心情(qing)。他是精(jing)通鸟(niao)语的人(ren)。他能训(xun)练被传(chuan)统观(guan)念(nian)认为(wei)是嘴笨舌(she)拙的鸟(niao)儿说(shuo)话。乌鸦，笨不笨呢?只会呱(gua)呱(gua)乱叫(jiao)，似乎是够笨的了，可(ke)是，在他的调(diao)教(jiao)下，一只(zhi)乌鸦竟能(neng)朗诵儿歌(ge)。但是他缺乏经济头脑(nao)，把东(dong)方(fang)鸟类(lei)中心搞得负(fu)债累(lei)累，我接任总经理后最艰(jian)巨的任(ren)务就(jiu)是要扭亏为盈。我的唯一办法(fa)是，让一切(qie)鸟儿变成盘中的菜肴，买(mai)一对鹦鹉观赏(shang)，只要(yao)饲养方(fang)法得当，十(shi)年也不会死(si)亡。但吃(chi)掉一对(dui)鹦鹉，二十四小(xiao)时内便(bian)可消化干净。人的嘴(zui)是最广阔的(de)市场(chang)，而且随着经(jing)济的(de)发达(da)，物质的(de)丰富，人们的嘴早(zao)已(yi)不满(man)足于(yu)一般(ban)的食(shi)物，鸡鸭鱼肉，早已被人们吃腻。当然，这是(shi)一(yi)小部分人，这一部分人是(shi)吃饭自己不掏钱的。我们(men)的(de)东方鸟类中心就(jiu)是要赚这些(xie)人的钱。一对孔雀，价(jia)值一千二(er)百元，老百姓吃得(de)起吗(ma)?他们吃不起的(de)，但那些人吃得起。我去年到广东(dong)考察，发(fa)现一个农(nong)民，办了(le)一(yi)个鳄鱼养殖场(chang)，扬子鳄，国(guo)家一级(ji)保护动物，在他那儿，国家的保(bao)护令是他提高鳄(e)鱼售价的砝码(ma)。你想吃扬子(zi)鳄吗(ma)？对不起，这是国(guo)家(jia)一(yi)级保护动物(wu)，身价自然不凡。吃得起的(de)，不在乎钱(qian)；吃(chi)不(bu)起的，再(zai)便宜他也不要(yao)。扬(yang)子鳄，按厘米出售，买一条吧(ba)，从头量到(dao)尾，―百四十厘(li)米(mi)，一(yi)厘米八十元，对不起，这(zhe)条扬子鳄，价(jia)值(zhi)一万一千二(er)百元(yuan)，优惠一下啦，老(lao)熟人(ren)嘛，赔血本啦，一万(wan)元，拿走吧。鳄(e)鱼(yu)宴上，尽(jin)是些手(shou)握印把子(zi)的人(ren)啦，还有他们(men)的情人(ren)们啦。很难说这(zhe)鳄(e)鱼肉就比鲤鱼(yu)肉(rou)好吃，但鲤鱼人人(ren)都(dou)能吃，鳄鱼，扬(yang)子鳄(e)，就不是人人都(dou)能吃到了。等你(ni)老了时，可以骄(jiao)傲地(di)对子孙说，爷爷(ye)年轻(qing)时，吃过一次扬子(zi)鳄，是一个(ge)大老板请客(ke)。那养鳄鱼的农民(min)，自(zi)然是(shi)发大了。我(wo)想，咱们的思想应(ying)该再解放一点，不(bu)能(neng)仅仅满(man)足于饲养国内的(de)珍稀鸟类，还要饲(si)养地球(qiu)上能够(gou)找到的珍稀鸟类，到(dao)二(er)千年(nian)的时候，我的计划是(shi)，把这片(pian)沼泽地，全部圈(quan)起来，建成世界上最大的(de)鸟类天(tian)堂、鸟的博览馆，到时候我们(men)鸟类中心将成为(wei)大栏(lan)市最重要(yao)的风景(jing)，吸(xi)引(yin)旅游者，吸引投资者，吸(xi)引美食家。她说，前途(tu)是非(fei)常光明的(de)。那么，上官金(jin)童问，我能干点什(shi)么呢？耿(geng)莲莲道(dao)：小舅，我希望您能接受我的(de)聘(pin)任，出任(ren)‘东方鸟类中心(xin)’公关部经理。新(xin)任的东(dong)方鸟类中心公关部经(jing)理上(shang)官金(jin)童，被耿(geng)莲莲送到桑那浴(yu)中(zhong)心(xin)洗了(le)十天(tian)桑拿(na)浴，接受了泰国女郎的按摩(mo)，又去美容美(mei)发中心做了十次面部(bu)按摩(mo)和面膜(mo)护理(li)。他感到身心(xin)通泰，犹如脱胎换骨。耿莲莲不惜血本，为(wei)他购买了最(zui)时髦(mao)的服装(zhuang)，撒了一身夏(xia)奈尔香水，并派了一个小姐(jie)专门料理(li)他的生活起居(ju)。这些(xie)挥(hui)金如土的消费，令上官(guan)金童惴(zhui)惴不(bu)安。耿莲莲不给(gei)他分派(pai)具体工作，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向他(ta)灌输各种鸟类的(de)知识，并陪着他参观东(dong)方鸟类(lei)中(zhong)心发(fa)展(zhan)蓝图模型展室。使(shi)他(ta)坚定不移(yi)地(di)认为，东方(fang)鸟类中(zhong)心(xin)的(de)未(wei)来(lai)，就是大栏市的未来。夜(ye)深人静的时候，上官金(jin)童躺在(zai)豪华席梦思床上，辗转反侧，难以入睡。他(ta)总结了自(zi)己(ji)的前半生，感(gan)到在(zai)东方鸟类(lei)中心享受到的，是(shi)做梦也想不(bu)到的。这个小头的(de)精明女人，到底(di)要我(wo)干(gan)什么呢?他摸(mo)着胸前和腋下(xia)逐渐累积起(qi)来的脂肪，朦(meng)朦胧胧(long)入睡。他梦到自己长了一身(shen)孔雀毛，尾羽展开，像一面华丽(li)的墙壁，千万个彩色的斑点，在羽毛的(de)墙壁(bi)上抖动(dong)。突(tu)然(ran)，耿莲莲带着几个面相凶恶的(de)女人(ren)，前来拔他的尾羽，说是要将(jiang)他的尾(wei)羽，献(xian)给从(cong)远方(fang)归来的尊贵朋友。他用嘹唳的(de)孔雀语(yu)言，对她们提出抗议。耿莲莲(lian)说，小舅(jiu)，不(bu)让拔(ba)毛，我养(yang)你(ni)干(gan)什么(me)?她的质问无可辩(bian)驳(bo)。不(bu)但适用于孔(kong)雀，同样适用于人(ren)。于是他只好乖(guai)乖地(di)翘(qiao)起屁股，等待(dai)着她们拔毛(mao)。他感到屁股上和(he)两条大腿(tui)内侧，像(xiang)有凉飕飕(sou)的小风掠过，皮肤(fu)绷得(de)紧(jin)紧(jin)的，钢针(zhen)也扎不进(jin)去。耿莲(lian)莲在(zai)一个铜盆里，认真地洗着(zhe)手，用散发着檀香味(wei)儿(er)的香皂(zao)，洗了一遍(bian)又一(yi)遍(bian)，末了，还让一个穿白(bai)大褂的女工(gong)，用长嘴大铜壶，倒着水为(wei)她冲洗。拔吧，他(ta)想说，好外甥媳妇，你别慢条(tiao)斯(si)理(li)地折磨人了(le)。你知不(bu)知道(dao)，对于(yu)一(yi)只被绑在屠(tu)床(chuang)上的羊来说，最(zui)大的(de)痛苦，不是那捅进心(xin)脏(zang)的一刀，而是(shi)看着(zhe)屠夫在(zai)一(yi)旁(pang)磨刀，―边磨，一边用(yong)指甲去试刀(dao)刃的锋利程(cheng)度。耿莲蓬用带着乳(ru)胶手套的手，拍打着他的屁股，说(shuo)：放松！放松！小舅，你怎(zen)么也学起那杀人恶(e)魔(mo)司(si)马库(ku)来(lai)了?那家伙，临(lin)死前还往(wang)胡子上运气，让剃(ti)头(tou)匠崩坏了(le)刀刃(ren)子。这种事儿(er)，她这个后(hou)起之辈如(ru)何能(neng)知(zhi)道呢?司(si)马库崩坏剃头(tou)匠刀刃子(zi)的事，不过是个传说。关于司马库(ku)的(de)传说，多(duo)得(de)能(neng)拉(la)一(yi)汽车(che)。传说枪毙他的时候，子弹(dan)打在他的额(e)头上，竟然乱(luan)纷纷地反弹回去(qu)。那气功练(lian)得，真像高密东北乡早(zao)年(nian)的义和拳大师兄樊金标一样，刀枪不入。后(hou)来他看见河(he)堤(di)上的亲儿子司马(ma)粮，叫(jiao)了一声：我(wo)的儿啊(a)！县公(gong)安局(ju)的(de)神枪刽子(zi)手趁着(zhe)这机会，把一梭子弹打进(jin)他嘴里，才结束了(le)他(ta)的(de)生命。冤枉，外甥媳(xi)妇，上(shang)官金童说，我没有运(yun)气(qi)，我是害(hai)怕。你(ni)怕什(shi)么?她轻蔑地说，拔你(ni)根(gen)毛你都这样(yang)，要(yao)是骟掉(diao)你个蛋子(zi)呢?那(na)你还(hai)不得先休了克?我(wo)的天!上官金童想：怪不得鹦(ying)鹉韩(han)叫哭连天，这娘们，是够厉害(hai)的，连(lian)打个(ge)比方都(dou)动(dong)刀动(dong)枪的(de)，当年(nian)蛟(jiao)龙河农(nong)场的女兽医小(xiao)董(dong)号(hao)称(cheng)辣椒(jiao)手(shou)，但她为畜力(li)运输队(dui)那匹小公骡做去势手术时，只切出了四(si)个(ge)睾(gao)丸(wan)她就扔掉柳叶刀逃走了。那匹小公骡生了一嘟(du)噜睾丸(wan)，像(xiang)一窝木(mu)瓜似的。剩下的手术只(zhi)好由老(lao)邓完成了。一(yi)句歇(xie)后(hou)语至今还(hai)在大(da)栏(lan)市的(de)部分民众口里使(shi)用着(zhe)：小董骟(shan)骡(luo)子(zi)―不利不索。耿莲(lian)莲(lian)握住了他尾(wei)巴上(shang)那(na)几根最华丽的、像芦苇一(yi)样(yang)粗的羽(yu)毛(mao)，猛(meng)地往(wang)外(wai)一(yi)拽(zhuai)――上(shang)官金童大叫(jiao)一声，醒了(le)。满头都是冷汗。尾骨那儿，好像(xiang)在隐隐作痛。这一(yi)夜，他再也没能入睡。他倾听着(zhe)沼(zhao)泽地里鸟儿们打架的声音，反反(fan)复复地回(hui)忆(yi)着梦中的情景，并运用了在劳改农场跟犯人们学会(hui)的(de)圆梦方(fang)法，为(wei)自己圆梦。天亮(liang)之后，耿莲(lian)莲请他(ta)去她(ta)的(de)办公(gong)室共进早餐，享受了这(zhe)一殊荣的，还有她的丈夫驯鸟大师鹦鹉韩。他一进门(men)，就(jiu)受到(dao)了蹲在金属架上的黑八哥的问候，你好！你好(hao)！黑八哥抖擞(sou)着羽(yu)毛(mao)，嗲声嗲气地说(shuo)着。他(ta)十分怀疑(yi)这声音的真实性，转着圈儿寻找发声源(yuan)。黑八哥却说：上官(guan)金童！上官金(jin)童！鸟儿的问侯，真令他(ta)惊喜无(wu)比。他(ta)对(dui)它点点头，说(shuo)：你(ni)好！你好(hao)！你叫(jiao)什么(me)名字(zi)呢?黑八哥抖擞着尾(wei)巴说：混蛋(dan)！混蛋！耿莲莲说：鹦鹉韩(han)，听(ting)听吧，这就是(shi)你驯出(chu)来的(de)宝鸟(niao)！鹦(ying)鹉韩扇了那(na)黑八哥一(yi)巴掌，骂(ma)道：混蛋！黑八哥昏头(tou)胀脑地(di)说：混蛋！混蛋！鹦鹉韩尴尬(ga)地(di)对耿莲莲说：他妈的，这鸟儿(er)，你说(shuo)怪不(bu)怪(guai)吧(ba)，就跟小(xiao)孩子一(yi)模一样，教他句正经话儿(er)，十遍(bian)八(ba)遍也学不会，可是骂人(ren)的脏话，不用(yong)教(jiao)就会了！耿莲莲用新鲜的(de)牛(niu)奶(nai)和煎(jian)得半熟的鸵鸟蛋招待上官金童(tong)。她(ta)吃得像鸟很少(shao)。上官金童(tong)吃得像猪(zhu)很多(duo)。她(ta)喝(he)着香(xiang)气扑鼻(bi)的(de)鸟巢(chao)牌咖(ka)啡，说(shuo)：小(xiao)舅(jiu)，‘养兵(bing)千(qian)日，用兵一(yi)时’，到了您出马(ma)攻关的(de)时候了。上官金童吃(chi)了一(yi)惊，竞连连打起嗝(ge)来(lai)。他断断续续(xu)地说：呃，我能，干什么(me)，呃……耿(geng)莲莲(lian)对他(ta)的打嗝表示出(chu)明(ming)显的(de)厌(yan)恶(e)，她(ta)用灰白的眼睛冷酷地(di)盯(ding)着他的(de)嘴巴(ba)。因为冷酷，她(ta)那两(liang)只原本是美(mei)丽(li)温柔的灰眼睛，突然间变(bian)得极为(wei)可怕，令他想(xiang)起了她的(de)娘，令(ling)他想起(qi)了沼泽地里那些能(neng)囫囵个儿吞掉大雁的蟒蛇。他的嗝逆，被(bei)这(zhe)一吓，立刻就止住了(le)。你太能干点(dian)什么了(le)！她(ta)的蛇样(yang)的(de)眼睛里射出了人眼的(de)温存(cun)光辉，因(yin)此她的(de)眼睛也就美丽动(dong)人了(le)，她(ta)说，小(xiao)舅，要实现(xian)我们(men)构想的宏伟蓝图，主(zhu)要靠什(shi)么?不(bu)说(shuo)你也(ye)明(ming)白，靠钱。进(jin)桑(sang)拿浴塘子要钱，请那些温柔的、胸脯发达(da)的泰国女人按摩你的(de)脊(ji)梁要钱，刚(gang)才你们吃(chi)这只鸵(tuo)鸟蛋，知道要多(duo)少钱吗？――她伸出(chu)五个指(zhi)头――五十?五百?――五千元！一行一动都要钱(qian)，‘东方鸟类中心’要发展，更要(yao)钱。我们需要的钱，不是(shi)十万八(ba)万，也不是一百万二(er)百(bai)万，而(er)是要千万(wan)，万万！这(zhe)就(jiu)需要政府支(zhi)持，银(yin)行贷款(kuan)，银行是政府的，银行行长要听(ting)市长的(de)，市(shi)长听谁的?她微(wei)笑(xiao)着对上官(guan)金童说：小舅，市长听您的！上官金童被她一句(ju)话吓得又连连打起(qi)嗝来。耿(geng)莲莲说：小舅小(xiao)舅莫要慌(huang)，听我(wo)慢(man)慢对您讲，新任大栏市长不是(shi)别人(ren)，正(zheng)是(shi)您的启蒙(meng)老师纪(ji)琼枝!据可靠消息讲，她一到任，打听(ting)的(de)第一个人(ren)就(jiu)是您，小舅，您想(xiang)想看(kan)，几十年了(le)，她还想着您(nin)，这是多么(me)深的情(qing)分！我去找(zhao)她，就说，纪老师，我是上官金童，请(qing)您给我(wo)外甥媳妇的鸟中心贷(dai)款一(yi)亿元？上官金(jin)童说。耿莲(lian)莲放(fang)声大笑着站起(qi)来，她没(mei)大没小(xiao)地(di)拍着上官(guan)金童的(de)肩膀说：傻舅舅，我(wo)的个(ge)傻舅舅，您可真是个大老实(shi)人！听我慢慢对您(nin)说(shuo)。接下(xia)来的(de)十几天里，像鹦(ying)鹉韩训(xun)练(lian)鸟儿一样，耿(geng)莲(lian)莲不分昼夜地训练(lian)着上官金童，教(jiao)会(hui)了他许多讨大权(quan)在握的(de)独身女人(ren)欢心的动作和话语。在(zai)纪琼枝生日的前(qian)一天，在(zai)耿莲莲(lian)的卧室里，进行了(le)临战前的彩排，耿莲莲披(pi)着一(yi)件(jian)洁白的睡衣，抽着摩(mo)尔香烟(yan)，端(duan)着(zhe)高脚葡萄酒杯，床头(tou)摆着春药瓶子，足(zu)蹬一双绣花拖(tuo)鞋，扮演纪琼枝纪市长。上(shang)官金(jin)童穿着(zhe)笔挺的西装，脖(bo)子(zi)上和腋窝(wo)里洒满了巴黎香水，怀抱着一大束孔雀(que)尾翎，手提(ti)着一(yi)只刚刚驯(xun)出来的鹦(ying)鹉(wu)，轻轻地(di)推开了包着皮(pi)革的卧(wo)室门(men)――一开门(men)他就被纪琼枝的(de)威(wei)严(yan)派头吓懵了(le)。她根本(ben)没像耿莲莲那样穿(chuan)着宽松服大的睡袍，让酥胸半(ban)遮(zhe)半(ban)掩(yan)。她穿着(zhe)一(yi)件男(nan)式旧军(jun1)装，连风纪(ji)扣的领子(zi)也扣得紧紧的(de)。她也(ye)根本没抽摩尔香烟，没(mei)端葡萄酒杯(bei)，更(geng)没有(you)床头柜上的春药瓶。她(ta)根本没坐(zuo)在卧室里接见他(ta)。她叼着一个斯大林式的大烟斗，抽(chou)着(zhe)臭哄哄(hong)的莫合烟，用一个像(xiang)小桶(tong)那么(me)大的、搪瓷脱(tuo)落的、上(shang)面残(can)留着蛟龙河农场(chang)字样的大(da)缸子咕咕咚(dong)咚地(di)灌着茶水，她坐(zuo)在(zai)一张破藤椅(yi)上，穿着尼龙(long)袜子的臭(chou)脚(jiao)高高(gao)地搁(ge)在办公桌上。她正在读一份油(you)印材料，上(shang)官(guan)金童一进(jin)门，她把材料(liao)一扔(reng)，骂(ma)道(dao)：混蛋，这(zhe)群臭虫！上官金(jin)童(tong)吓得双腿打软，差点跪在(zai)地(di)上。她(ta)收回(hui)双(shuang)腿(tui)，趿拉着鞋子，说：上官(guan)金童，来(lai)来(lai)来，不要(yao)怕(pa)，我不是(shi)骂你！按(an)照耿(geng)莲(lian)莲(lian)的教(jiao)导，上(shang)官金童应该恭(gong)恭(gong)敬敬地鞠一躬(gong)，然后，用(yong)泪汪汪的(de)眼睛，盯(ding)着市长的酥(su)胸，盯得时间(jian)不能(neng)过长，大(da)约(yue)十(shi)秒钟，过长了显得心术不正，过(guo)短了(le)显(xian)得(de)不够亲近。然后，就(jiu)说：亲(qin)爱的纪老(lao)师(shi)，还(hai)记得您那个没出息(xi)的学(xue)生吗?但没容他张(zhang)口(kou)纪琼枝就(jiu)点出了(le)他(ta)的名字，并且用那(na)两只(zhi)英姿不减当年的(de)眼睛从(cong)上到下(xia)把他打(da)量了一(yi)遍，看(kan)得他浑身刺痒，恨不得扔(reng)下(xia)手中的东西逃跑。她抽动着鼻翼，嘲(chao)讽地问：耿莲莲给(gei)你洒上了(le)多少香水?她起身(shen)推开了一(yi)扇窗(chuang)户，让清冷的(de)晚风灌了进来(lai)，远处，高高的铁架(jia)上的电焊火花像(xiang)节(jie)日的(de)礼花一(yi)样灿烂夺目(mu)。她说(shuo)：坐(zuo)下(xia)吧，我这里可没(mei)有什么(me)招待你(ni)。要不，喝杯水吧，她(ta)从茶几上拿起一个断(duan)了把的茶(cha)杯(bei)，看(kan)了看杯底的污垢，说(shuo)，算了吧，太脏了(le)，我也懒得(de)去涮了(le)，老了，年龄(ling)不(bu)饶人了，跑(pao)了一(yi)天，双脚胀得(de)像发面馒头一样。当(dang)她(ta)提(ti)起自己的年(nian)龄，说自己老了的(de)时候，小舅，你千万(wan)记(ji)住(zhu)，不要说(shuo)她(ta)老，即便她老得像一根干(gan)丝瓜，您(nin)也(ye)要说――他鹦鹉学(xue)舌般地(di)背诵(song)着耿莲莲亲口教给他的话：老师，您除了稍(shao)微(wei)地(di)丰(feng)满了一点点，其余的(de)，都跟(gen)几十年前(qian)您教我(wo)们唱歌(ge)时一模―样。您看上(shang)去，顶多也就有二(er)十七八(ba)岁(sui)，发着(zhe)狠(hen)说(shuo)，您(nin)也(ye)超不过三十岁！纪琼枝一(yi)阵(zhen)冷笑(xiao)，说：这都(dou)是耿(geng)莲莲教给(gei)你的(de)吧(ba)？他(ta)红着脸说：是(shi)。纪琼枝道：上官金(jin)童(tong)，教(jiao)的曲唱不得！这套拍马(ma)屁(pi)的把戏，用(yong)在我身(shen)上(shang)，是百(bai)分之一百的无(wu)用。什(shi)么(me)我还(hai)不(bu)到三十岁了，徐娘半老(lao)，风韵犹存啦，放屁！老不(bu)老，我自(zi)己还不知道吗(ma)?头发，花白了；眼(yan)睛(jing)，昏花了(le)；牙(ya)齿(chi)，松动了；皮(pi)肤，松弛了；还有许多(duo)，那就说不出口(kou)了。那些(xie)人，当面奉(feng)承我(wo)，一转眼，嘴里就骂(ma)，嘴(zui)里不敢(gan)骂，心里也在骂：这个老不死的！这个(ge)老(lao)妖婆(po)子!看在你还坦率(lv)这(zhe)一(yi)点上，今(jin)天我(wo)饶了你(ni)，要不，我马上就把你轰出去！坐下坐(zuo)下，别站着(zhe)。上官(guan)金童(tong)把(ba)那束孔雀翎(ling)毛献(xian)给纪琼枝。说：纪老师(shi)，这是(shi)耿(geng)莲(lian)莲(lian)让我送给(gei)您(nin)的，她(ta)说，献(xian)孔(kong)雀翎的时候，小舅，您一定要说，老师，在您(nin)生(sheng)日(ri)前夕(xi)，将这五十(shi)五(wu)根孔雀翎(ling)献给(gei)您，祝(zhu)老师像孔(kong)雀一样美丽(li)。又(you)是(shi)放(fang)屁(pi)，纪(ji)琼枝说，雄(xiong)孔雀才美丽(li)，雌孔雀，比老母(mu)鸡(ji)还丑。你(ni)把(ba)这些鸟毛(mao)给(gei)她带回(hui)去。那是什(shi)么，是会(hui)说话的(de)鹦(ying)鹉(wu)吧？她指(zhi)着用红绸布罩着的鸟笼说(shuo)，打(da)开我看(kan)看(kan)。上官金(jin)童揭(jie)开(kai)红(hong)绸幔子，拍(pai)了拍鸟笼，那只睡眼(yan)惺(xing)松的鹦鹉，抖了(le)抖(dou)翅膀(bang)，恼怒地说：你好！你好(hao)！纪(ji)老师，你好！纪琼枝(zhi)一拍鸟笼，吓得(de)那(na)只(zhi)鹦鹉上蹿下跳(tiao)，华丽的羽毛碰(peng)撞着铁笼(long)，发出扑棱(leng)扑棱的(de)声响。纪琼(qiong)枝(zhi)叹(tan)息一声，说，好个(ge)屁!一(yi)点也(ye)不好。她装上(shang)一斗烟，像(xiang)个没牙的老头一样，巴嗒(da)巴嗒抽(chou)着，说：鸟儿韩(han)播下(xia)的是龙种，收获的却是跳蚤！耿(geng)莲莲派你来干什么?他结结巴巴地说：想(xiang)请您去参(can)观(guan)‘东方(fang)鸟类中心。这(zhe)不是她(ta)的真正目的，纪(ji)琼(qiong)枝(zhi)端起大茶缸子，灌了一口水，她把缸子(zi)沉重地放在(zai)桌(zhuo)子上，说，她(ta)的(de)真正目的是贷款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