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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在屋子中(zhong)的一块空地上(shang)，冲(chong)着兰州的方向双膝跪(gui)倒，给(gei)还(hai)没(mei)有走远的母亲磕了一个头，终于(yu)不能自己(ji)，忽然号啕大哭(ku)。那些(xie)天，我在(zai)安徽的铜陵演出，忽然觉得(de)心里(li)特(te)别不踏(ta)实(shi)，像猫抓似地(di)坐卧不宁，我先(xian)给在(zai)北(bei)京的妻子打(da)了电话，一切都好，但是谭梅说话的口(kou)气变(bian)得支(zhi)支吾(wu)吾(wu)。我(wo)又(you)给已经调回兰州工作(zuo)的(de)大(da)哥(ge)打了一个(ge)电话(hua)，大哥先是(shi)没(mei)接，又很(hen)快打了过来(lai)，听的出来大哥的声音显得(de)有点疲惫。在家(jia)里(li)除了父亲，大(da)哥在我心中有(you)足够(gou)的威严(yan)，大(da)哥只是淡(dan)淡地(di)说：你(ni)最近(jin)忙吗？不忙的话，就回来一趟吧(ba)……我(wo)再(zai)怎(zen)么追问，大哥都(dou)是含糊地(di)说(shuo)：没事，先忙工(gong)作，有(you)空(kong)就回来。放(fang)下(xia)电话，我心中笼(long)罩(zhao)一层不祥的(de)预感(gan)，但是(shi)我不敢沿(yan)着这(zhe)个(ge)预感(gan)继(ji)续往下想……回到北京(jing)，谭梅和我的大侄(zhi)子朱涛在机(ji)场接我，谭梅见了(le)我，假装(zhuang)漫不经心(xin)地说：大哥说(shuo)没(mei)事就回去一趟(tang)。我(wo)指(zhi)了(le)指朱涛，问她：是让我一个人回，还是让咱仨一块(kuai)？谭梅胆怯地说(shuo)：让咱(zan)仨一块(kuai)……在(zai)我们这样传统的大家庭(ting)中，我是幺子，谭(tan)梅是(shi)幺儿(er)媳，朱(zhu)涛是长孙，让我(wo)们三(san)人一块回(hui)家，一定不是什(shi)么(me)好事。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(lai)。当时我们在(zai)机场就买好了(le)第二(er)天最早飞兰州的机票(piao)，回到台里匆匆(cong)安排了一下，第二天一早(zao)赶到了兰州。二哥(ge)直(zhi)接将我们接(jie)到了医院。我(wo)来到医院，看到病榻(ta)上的母亲，知道任何人都已(yi)回天(tian)无力了。于是从下(xia)飞机开始，整整14天(tian)，这14天我寸(cun)步不离母亲(qin)的病(bing)床，没有回家(jia)，没(mei)有刷(shua)牙洗脸，每天在医院吃(chi)饭，睡在(zai)一张(zhang)陪护用的躺椅(yi)上。我拉着(zhe)母(mu)亲的手，想着记(ji)忆中那些支(zhi)离(li)破(po)碎的片(pian)段(duan)，有(you)时觉得(de)回到了童年，那时我得(de)阑(lan)尾炎天天上(shang)医院输液(ye)，母(mu)亲每天都(dou)花(hua)七分钱给我买一碗(wan)油茶，她却从来舍不得喝一口，母亲说她不爱(ai)喝。每次母亲(qin)稍一(yi)清醒叫我的时候，我都在身边(bian)，我希(xi)望听到(dao)妈妈说点(dian)什么，但是直到她离(li)开一直都(dou)是无人听懂的呓语，我知道她真的要去找父(fu)亲(qin)了――2000年(nian)12月10日，我接到了台里的通知，主持中纪委(wei)的一台(tai)晚(wan)会，台里领导当时(shi)并不知(zhi)道我母亲病危(wei)的事(shi)，再说(shuo)我逃跑(pao)了半个月，已经无计(ji)可施。就在(zai)14日我收拾东西准备走的时候，我知(zhi)道这是和(he)母亲真正的(de)诀别。清晨醒来，天还没有亮，医(yi)院(yuan)非常(chang)安(an)静，母亲躺在床上，样子十分安详，我看四下(xia)无人，扑(pu)通(tong)一下(xia)跪倒在母亲(qin)床前，重(chong)重地给娘(niang)磕了三个(ge)响头，心(xin)中默念着(zhe)：谢(xie)谢娘的(de)养(yang)育之恩！儿(er)子走(zou)了，娘一(yi)路平(ping)安呀……我不敢(gan)哭(ku)，怕吵醒了别(bie)人(ren)，怕不(bu)吉利，母亲(qin)还在呢！那一刻我(wo)真正(zheng)懂得了(le)什么是(shi)生离死别……我被痛(tong)苦击(ji)倒，拖着一身(shen)的(de)疲惫回到北(bei)京。下午(wu)彩(cai)排，晚(wan)上直播，见我(wo)的(de)人(ren)都问(wen)：这些(xie)天你(ni)跑(pao)哪里去了，脸色铁(tie)青，瘦(shou)了一圈，额(e)头(tou)上还(hai)一(yi)个大红包？回来后，我的情绪根本(ben)无(wu)法平静。一旦离开了(le)兰州，无论(lun)家(jia)里(li)出了什么(me)事，大哥的电话(hua)中只(zhi)有(you)简单的几个(ge)字：挺(ting)好的，没(mei)有什么事情，妈妈(ma)很平静。给二哥(ge)打，也(ye)是一样(yang)的口气；打(da)给大姐(jie)、二姐(jie)、三姐、三哥(ge)，几(ji)乎是(shi)众(zhong)口一词(ci)地说没有(you)事情。然(ran)而我知道，母亲其实(shi)每天都在生与死的门槛上徘徊，母亲舍不得我们兄弟(di)姐妹(mei)，每(mei)天(tian)都用最微(wei)弱(ruo)的呼吸(xi)暗(an)示身边的儿(er)女，也让(rang)唯一不在(zai)她身边的小(xiao)儿子放(fang)心(xin)。在北京的我(wo)，一直(zhi)心烦意乱(luan)，我知(zhi)道母亲的(de)离开就是一(yi)个时间(jian)问题。尽(jin)管母亲再(zai)也不能(neng)醒(xing)来清(qing)晰(xi)地和(he)我说(shuo)话(hua)，但是(shi)我(wo)强(qiang)烈地(di)希望(wang)母亲一直(zhi)活(huo)下去，母(mu)亲活(huo)着，我就永(yong)远(yuan)是有人(ren)疼(teng)爱的幺子。我尽(jin)力安(an)排台(tai)里的(de)事情，希(xi)望将手(shou)头上的(de)工作(zuo)赶紧做(zuo)完，我希望母亲走的时候我在身边(bian)，我(wo)希望我(wo)的心(xin)一直陪伴着母亲。两天(tian)后还有一(yi)台大型晚会(hui)，晚会(hui)一结(jie)束我就马上(shang)回家，我每天(tian)盘算着时间，希望自己能赶(gan)上母亲最后的时刻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