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伊人77》

【伊人77】

林教(jiao)授缓慢(man)地说：朱军呀(ya)，老太太玩(wan)几天就(jiu)回(hui)去吧，也(ye)该准备了，淋(lin)巴癌，晚期了……我带母亲(qin)出来玩(wan)，母亲很开心，但(dan)我也(ye)知道(dao)一生勤劳的母亲(qin)其实并不向往名山大(da)川，也(ye)不向往珍(zhen)馐美味，在她的(de)心里(li)，没了父亲，什么风景都没有(you)了。与其说是让母亲开心(xin)，不如(ru)说是在(zai)了却自(zi)己(ji)的心(xin)愿。父(fu)亲离去以后，母亲身体(ti)状况(kuang)急转直下，一个精神矍(jue)铄的老人顿时失去(qu)了往(wang)日的光(guang)彩(cai)。我不敢去想，但(dan)我似(si)乎(hu)预(yu)感到了母亲也将不久于人(ren)世，我(wo)不想(xiang)点破心里(li)的这张(zhang)窗户纸，但面(mian)对现实又(you)十(shi)分恐(kong)慌，就特别想带母亲出去走走(zou)，坐(zuo)坐飞机，逛逛故宫(gong)，登登长城，看看大海(hai)……到了(le)父亲去世第二(er)年的(de)夏天，母亲的身体(ti)越来越不(bu)好(hao)，大(da)哥终于说(shuo)服(fu)了母(mu)亲，和两个姐姐(jie)一(yi)起陪着她(ta)来到了(le)北京。大哥因为工(gong)作忙(mang)，在北(bei)京开(kai)完(wan)会就(jiu)匆(cong)匆(cong)赶回(hui)兰州了。那时，我在(zai)北京贷款(kuan)买了一套(tao)房子，算是有了一(yi)个稳定的家。母亲到了这(zhe)里看(kan)看这儿(er)，摸摸那(na)儿，脸上总带(dai)着满意的笑容。那些(xie)天，我安排好了(le)台里的事情，专(zhuan)门(men)陪着(zhe)母(mu)亲到处转(zhuan)悠，那些日子应(ying)该是(shi)母亲一(yi)生中最奢(she)侈的几天。母亲从小在河(he)南长大(da)，出嫁后(hou)跟着父亲(qin)转战(zhan)西北，来到(dao)兰州，从(cong)此(ci)便(bian)以兰(lan)州为家生(sheng)活了一(yi)辈子(zi)，中间只(zhi)去过一(yi)次徐州，50多年就在(zai)一(yi)个(ge)地方生活，即便是兰(lan)州也(ye)有很(hen)多地(di)方没(mei)有去过。母亲一生(sheng)没(mei)有(you)见(jian)过大海，我和两(liang)个姐(jie)姐(jie)就陪(pei)伴母(mu)亲(qin)到(dao)秦(qin)皇岛看海(hai)。到(dao)了海边，母亲特别开心，她喜欢(huan)贝(bei)壳，让我们带她到海(hai)边捡贝壳(ke)。那(na)时的秦皇岛(dao)海边(bian)治理得非常(chang)干(gan)净，早已没有什(shi)么(me)贝壳，倒(dao)是(shi)有很多卖贝壳(ke)的小(xiao)商贩(fan)。于是，我就悄悄地买了几(ji)串(chuan)贝壳(ke)，将绳(sheng)子解开，请朋友悄悄扔在(zai)沙滩上。到了傍(bang)晚(wan)，前(qian)脚(jiao)我的(de)朋友去(qu)扔，后脚我和两个姐姐就搀(chan)扶着母亲去捡，母亲开(kai)心得像个孩子(zi)，一(yi)边一颗颗地拣拾着贝壳，一(yi)边像宝贝似(si)的(de)装(zhuang)进口袋(dai)。那是(shi)我记忆中母亲最开心(xin)的一个晚上。那几天，母亲的(de)精神经(jing)常会出现恍(huang)惚的(de)情况，有(you)时候(hou)早(zao)上一醒来，着急地跟我说，爸爸缺(que)东西了(le)，叫(jiao)她给送去(qu)。吓得我请(qing)了(le)北京最(zui)著名的(de)精神病医生(sheng)给母(mu)亲(qin)看(kan)病。我们(men)撒的(de)贝(bei)壳(ke)被母亲一口气拣完(wan)了，我(wo)又偷偷地去(qu)买，拆了线绳就往沙滩上扔，卖贝壳(ke)的阿姨看见(jian)了，好奇地(di)问这(zhe)是在干什么？我的一(yi)个朋友悄悄地将实情(qing)告诉(su)了阿姨，善(shan)良(liang)的阿(a)姨(yi)感动得热(re)泪盈眶，主动将一(yi)大(da)堆还没有穿(chuan)绳的贝(bei)壳推到我面前说：孩(hai)子，就(jiu)冲你这份(fen)孝心(xin)，要(yao)多少(shao)你随便(bian)拿，全(quan)送你。说着阿(a)姨(yi)将剩下的半(ban)盆贝壳(ke)都送给了我，拾掇拾掇东西(xi)就(jiu)收摊了。阿姨说：让老太太捡吧，难得老太太(tai)喜(xi)欢，我(wo)赶紧走了，别让她看(kan)见我(wo)，你(ni)们该(gai)露馅儿了(le)！无论我们怎么坚持(chi)，阿姨就是分文不(bu)要(yao)。看着(zhe)阿(a)姨，我心(xin)中一阵感(gan)动，古语说得好：孝子不(bu)匮(kui)，永(yong)赐尔类。孝顺父母是(shi)美德(de)，孝敬父母的(de)人会赢(ying)得尊重。那个海风(feng)吹(chui)拂的傍晚，我(wo)感到心里特(te)别舒服……母亲真的捡(jian)了很(hen)久，我们撒的贝壳几乎都被她拣回来了。母亲高兴地说：这个(ge)海真好(hao)，有这么(me)多(duo)的贝(bei)壳(ke)。我多拣点给你父亲带(dai)去……听了这话，我又(you)是(shi)一(yi)阵颤动，刚(gang)好了几天的母亲(qin)又开始了(le)呓语，母亲拿着(zhe)贝壳仔(zai)细地研究，突然问我一个(ge)朋(peng)友：这(zhe)些贝壳为什么都有一(yi)个眼(yan)儿呀？我的(de)朋友就(jiu)嘻嘻哈哈地哄着母(mu)亲(qin)：大(da)妈(ma)，这大海里的贝壳生来(lai)就(jiu)是有眼(yan)儿的。母亲(qin)疑惑着，把(ba)贝(bei)壳用(yong)水洗干(gan)净(jing)，装好(hao)，当(dang)宝贝似地(di)拿着，嘴(zui)里老(lao)是喃喃地(di)说：我(wo)给你父亲(qin)带过去。我(wo)不知道(dao)母亲和父亲之间是不(bu)是有什(shi)么关于贝(bei)壳的(de)约(yue)定，也许是一(yi)个浪漫的承诺？也许代表只有他们才懂(dong)的意(yi)义？但我知(zhi)道，假如有的话，一定是(shi)一(yi)个遗(yi)憾(han)，我知道(dao)父亲和母(mu)亲没(mei)有一起(qi)看过海，也(ye)没有一起(qi)捡(jian)拾过(guo)贝壳(ke)。我真(zhen)的(de)想告诉(su)天堂里的爸爸，见(jian)了(le)妈妈一定告诉她贝(bei)壳就(jiu)是有眼儿(er)的，一(yi)定不要(yao)让我的谎言(yan)穿帮。我不知道(dao)母亲为什么要给(gei)父亲带点贝壳去(qu)，但我知道(dao)这里一定有一份属于父亲母亲的爱情故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