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夜夜草86》

【夜夜草86】

林教(jiao)授缓慢(man)地说：朱军呀(ya)，老太(tai)太(tai)玩几天(tian)就回去(qu)吧，也该准(zhun)备了，淋(lin)巴癌，晚期了……我带母亲(qin)出来玩，母(mu)亲很(hen)开心(xin)，但(dan)我也知道一生勤(qin)劳(lao)的(de)母亲其实并不向往(wang)名山大川，也不(bu)向往珍馐美味，在(zai)她的心里，没了(le)父亲，什么风(feng)景(jing)都没有了。与其(qi)说是让(rang)母亲开心，不如说是(shi)在了却自(zi)己(ji)的心愿(yuan)。父亲离去以后，母亲身体(ti)状(zhuang)况急转(zhuan)直下，一(yi)个精(jing)神矍铄的老人顿(dun)时(shi)失去了(le)往(wang)日(ri)的(de)光(guang)彩。我不(bu)敢去想，但我似乎预(yu)感(gan)到了(le)母亲也(ye)将不久于(yu)人世，我不想点破心(xin)里的(de)这张窗户纸，但面(mian)对(dui)现(xian)实又(you)十(shi)分恐慌，就特别想带(dai)母亲出去走走，坐坐(zuo)飞机(ji)，逛逛故(gu)宫，登(deng)登长城，看看大海……到了父(fu)亲去(qu)世(shi)第(di)二年的夏天，母亲的身体越来(lai)越(yue)不好，大哥终(zhong)于说服了母亲，和(he)两个姐(jie)姐一(yi)起陪着她来到了(le)北京。大哥(ge)因为(wei)工作忙，在北京开完会就(jiu)匆匆赶回(hui)兰州了(le)。那时(shi)，我在北京贷款买(mai)了一套房子(zi)，算是有了一个(ge)稳定(ding)的家。母亲到了这(zhe)里看看这儿，摸摸那儿，脸上总带着(zhe)满意的笑容。那些天，我安排(pai)好了台(tai)里的事(shi)情(qing)，专门陪(pei)着母亲到处转悠(you)，那(na)些日子应该是(shi)母(mu)亲一(yi)生中最奢侈的几天。母(mu)亲从小在河南长大，出嫁后跟(gen)着(zhe)父亲转战西(xi)北，来(lai)到兰州，从此便(bian)以兰(lan)州为家(jia)生(sheng)活了一辈子，中间(jian)只去过一(yi)次徐州，50多年就在一个(ge)地(di)方生活(huo)，即便(bian)是兰州也有很多(duo)地方(fang)没有(you)去过。母亲一生没有见过大海(hai)，我和两个姐姐就陪伴(ban)母亲到秦皇岛(dao)看海。到(dao)了(le)海(hai)边，母(mu)亲特别开(kai)心，她喜(xi)欢贝壳，让我们带(dai)她到海边捡(jian)贝壳。那时(shi)的秦(qin)皇(huang)岛(dao)海边治理(li)得非(fei)常(chang)干(gan)净，早已没有什么贝壳，倒是有(you)很多(duo)卖贝壳(ke)的小商贩。于(yu)是，我(wo)就悄悄地买了几串贝壳，将(jiang)绳子(zi)解开，请朋(peng)友悄悄扔(reng)在沙滩上。到了(le)傍(bang)晚，前(qian)脚(jiao)我(wo)的(de)朋友去(qu)扔，后脚我和两个姐(jie)姐就搀扶着母(mu)亲去捡，母(mu)亲开心得(de)像个孩(hai)子，一边一颗颗地拣拾(shi)着贝壳，一边像宝贝似的装进(jin)口(kou)袋。那是我记忆中(zhong)母亲(qin)最开心(xin)的一个晚上。那几天，母亲的(de)精(jing)神经常(chang)会出现恍惚的情况(kuang)，有(you)时候早(zao)上一(yi)醒来，着(zhe)急地跟(gen)我(wo)说，爸爸缺(que)东西了，叫她给送去(qu)。吓得我请了北京最著(zhe)名的精(jing)神病医生给母亲看(kan)病。我们撒的(de)贝壳被母(mu)亲一口气拣(jian)完了(le)，我又(you)偷(tou)偷地(di)去买(mai)，拆了线绳就往(wang)沙(sha)滩(tan)上扔，卖贝壳的阿姨看见(jian)了，好奇地(di)问这是在(zai)干什(shi)么？我的一个朋友(you)悄悄地将实情(qing)告(gao)诉了阿姨，善(shan)良的阿姨感动(dong)得(de)热泪盈(ying)眶，主(zhu)动将一大堆还(hai)没有(you)穿绳(sheng)的贝壳(ke)推到我面前说：孩(hai)子(zi)，就冲你这(zhe)份孝心，要多(duo)少(shao)你随(sui)便拿(na)，全(quan)送你。说(shuo)着阿(a)姨将剩下的半盆贝壳都送给(gei)了我(wo)，拾掇拾(shi)掇(duo)东西(xi)就收(shou)摊了。阿姨(yi)说：让老(lao)太(tai)太捡吧(ba)，难得老太太(tai)喜欢，我赶紧走了，别让她看见(jian)我，你(ni)们(men)该露馅儿了(le)！无论我们怎么坚持，阿(a)姨(yi)就(jiu)是分文不(bu)要。看着(zhe)阿姨，我心(xin)中(zhong)一(yi)阵感动(dong)，古语说得好：孝子不(bu)匮，永赐(ci)尔类。孝顺父母是(shi)美德(de)，孝(xiao)敬父母的人会(hui)赢(ying)得尊重。那(na)个海(hai)风(feng)吹(chui)拂的傍(bang)晚，我感到(dao)心里特别舒服……母亲真(zhen)的捡了很久，我(wo)们(men)撒的贝壳(ke)几乎(hu)都被她拣回来了。母亲(qin)高兴地(di)说：这个海真(zhen)好，有这么多的贝壳。我(wo)多拣点给你(ni)父亲带去(qu)……听(ting)了这(zhe)话，我(wo)又是一(yi)阵颤动(dong)，刚好了(le)几天(tian)的母亲(qin)又开始了呓语，母亲拿(na)着贝壳仔(zai)细(xi)地(di)研究，突然问(wen)我一个(ge)朋(peng)友：这(zhe)些贝(bei)壳(ke)为什(shi)么(me)都有一(yi)个眼儿(er)呀？我的朋(peng)友就嘻(xi)嘻哈哈(ha)地哄着母亲(qin)：大妈，这(zhe)大海里(li)的贝壳生来就是有(you)眼儿的。母(mu)亲疑(yi)惑着，把贝壳(ke)用水洗干净，装好(hao)，当宝(bao)贝(bei)似地(di)拿(na)着，嘴里老是喃喃地说：我给你父亲(qin)带过(guo)去。我不知道母亲和父亲之间是不是有(you)什么关(guan)于贝壳的约(yue)定，也许(xu)是一个(ge)浪漫(man)的承诺？也许代表只有他们才懂的(de)意义？但我(wo)知道，假如(ru)有的(de)话，一定是(shi)一个遗憾，我知道(dao)父亲(qin)和母亲(qin)没有(you)一(yi)起看过海，也没有一起捡(jian)拾过贝壳。我真的想(xiang)告诉天(tian)堂里的爸(ba)爸，见(jian)了妈妈一定告诉她贝壳就(jiu)是有眼儿的(de)，一定不要让我的谎言穿帮。我不(bu)知道母亲为(wei)什么(me)要给父亲(qin)带点(dian)贝(bei)壳去，但(dan)我知道这里一(yi)定有(you)一份(fen)属于(yu)父(fu)亲母亲的爱(ai)情故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