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2005天天干天天》

【2005天天干天天】

我在(zai)屋子中的一块空地上，冲(chong)着(zhe)兰州的方向双膝跪倒(dao)，给还没(mei)有走远的母亲磕(ke)了一(yi)个(ge)头，终于不能自己，忽然(ran)号啕大哭。那些天，我在(zai)安徽的(de)铜陵(ling)演(yan)出，忽然(ran)觉(jiao)得心(xin)里(li)特别不踏实，像猫抓(zhua)似地坐卧不宁，我先给在北(bei)京的妻子打(da)了电话，一(yi)切都好，但是(shi)谭梅说话的口(kou)气变得支支吾吾。我又给(gei)已经调回兰州工作(zuo)的大哥(ge)打了一个电(dian)话，大哥先(xian)是没接，又很快打了过来，听(ting)的出(chu)来大哥(ge)的声(sheng)音显得有(you)点疲惫。在家里(li)除了父(fu)亲(qin)，大哥在我心中有足够(gou)的(de)威(wei)严，大哥只是(shi)淡淡地说：你最近忙吗(ma)？不(bu)忙的话，就回来一趟(tang)吧……我再怎么追问，大哥(ge)都是含糊地说(shuo)：没事(shi)，先忙工作，有空就回来。放(fang)下电(dian)话(hua)，我心中笼罩一层不祥的预(yu)感(gan)，但是(shi)我不敢沿着这(zhe)个(ge)预感继续(xu)往下想……回(hui)到北京(jing)，谭(tan)梅和我的大侄子朱(zhu)涛在机场接我，谭梅见(jian)了我，假装(zhuang)漫(man)不经心地说：大哥说没事就回(hui)去一趟。我指了指朱涛，问她(ta)：是让(rang)我一(yi)个(ge)人回(hui)，还是(shi)让咱仨一块？谭梅胆怯地说：让咱仨一(yi)块(kuai)……在我们这样传(chuan)统的大家庭中(zhong)，我(wo)是(shi)幺子，谭梅是(shi)幺儿(er)媳(xi)，朱(zhu)涛是(shi)长孙，让(rang)我们三(san)人一块回(hui)家，一定不(bu)是什么好事(shi)。我的心一下子提(ti)了(le)起(qi)来。当时(shi)我(wo)们(men)在机场就(jiu)买好(hao)了(le)第(di)二天(tian)最早飞兰(lan)州的机(ji)票，回到台里(li)匆匆(cong)安排(pai)了一下，第(di)二天(tian)一(yi)早赶到了兰州。二哥直接将我们接到了医院(yuan)。我来(lai)到医院，看(kan)到病榻(ta)上的母亲，知道(dao)任何人都已回天无(wu)力了。于是从(cong)下飞(fei)机开始，整(zheng)整(zheng)14天，这(zhe)14天我寸步不离母亲(qin)的病床，没有回家(jia)，没有刷牙洗脸，每天在医(yi)院吃(chi)饭，睡在一张陪护用(yong)的躺椅(yi)上。我(wo)拉着母(mu)亲(qin)的手，想着记忆中(zhong)那(na)些(xie)支离破碎的片(pian)段，有时觉得回到了童年，那时我得(de)阑尾炎(yan)天(tian)天上(shang)医(yi)院(yuan)输液，母亲每天都花(hua)七分钱(qian)给(gei)我买一碗油(you)茶(cha)，她(ta)却从来(lai)舍不(bu)得喝(he)一口，母亲说她不爱喝。每次母亲稍一清(qing)醒(xing)叫(jiao)我的(de)时(shi)候(hou)，我(wo)都在身边，我希(xi)望听到妈(ma)妈说点什么，但(dan)是直到她离开(kai)一(yi)直都是无人听懂的呓语，我知道她真的要(yao)去(qu)找父(fu)亲(qin)了――2000年12月10日(ri)，我接到了台里的通知，主(zhu)持中纪委的(de)一台晚会，台里领导当时并不(bu)知道我(wo)母(mu)亲(qin)病危的事，再说我(wo)逃跑了半个月(yue)，已经无计可(ke)施(shi)。就(jiu)在14日我(wo)收拾东(dong)西准(zhun)备走(zou)的(de)时(shi)候，我知道(dao)这是和母亲(qin)真正(zheng)的诀(jue)别。清晨(chen)醒来，天还没有(you)亮，医(yi)院非常安(an)静，母(mu)亲躺在床(chuang)上，样子十分安详，我看四下无人(ren)，扑通一下(xia)跪倒(dao)在母(mu)亲床前，重重地给娘磕了三个响(xiang)头(tou)，心(xin)中默念(nian)着(zhe)：谢谢娘的养育之(zhi)恩(en)！儿子走了，娘一路平安(an)呀……我不(bu)敢哭(ku)，怕吵(chao)醒了别人，怕不(bu)吉利，母亲还(hai)在呢(ne)！那一刻我真正懂得了什么是生离(li)死别……我被痛苦(ku)击(ji)倒，拖(tuo)着一身(shen)的疲惫回(hui)到(dao)北(bei)京。下午彩排，晚上直播，见(jian)我的人(ren)都问(wen)：这(zhe)些天你跑哪里去了，脸(lian)色(se)铁青，瘦了一圈(quan)，额(e)头上还一个大红包？回来后，我的情(qing)绪(xu)根本(ben)无法平静。一(yi)旦离(li)开了(le)兰(lan)州，无(wu)论(lun)家里出了什么事，大(da)哥的电话中只(zhi)有简单(dan)的几(ji)个字：挺好(hao)的(de)，没有什么事情，妈妈很平静。给(gei)二哥(ge)打，也是一(yi)样的(de)口气；打给大姐、二(er)姐、三姐、三哥，几乎是(shi)众口(kou)一词地说(shuo)没有事(shi)情(qing)。然而我知道，母(mu)亲(qin)其实每天都在(zai)生(sheng)与死的(de)门槛(kan)上徘(pai)徊，母亲(qin)舍不得我们兄(xiong)弟(di)姐妹(mei)，每天都用(yong)最微(wei)弱的呼吸(xi)暗示(shi)身边的儿女，也让(rang)唯一(yi)不在她身边的小(xiao)儿子放心(xin)。在北京的我，一(yi)直(zhi)心烦意(yi)乱，我知(zhi)道(dao)母亲的(de)离开就是一个(ge)时间(jian)问题(ti)。尽管母亲再也不(bu)能醒来清晰(xi)地和(he)我说话，但是(shi)我(wo)强烈地(di)希望(wang)母亲一直活(huo)下去(qu)，母亲活着(zhe)，我就永远是有(you)人疼(teng)爱(ai)的幺子。我尽力(li)安排台里的事情，希望(wang)将手(shou)头(tou)上(shang)的工作赶紧做(zuo)完，我希望(wang)母亲走的时候我在(zai)身(shen)边(bian)，我(wo)希(xi)望我的心(xin)一直陪(pei)伴着母亲。两天后还有一台大型晚(wan)会，晚会一结束我就马上回家，我每天盘算着时间，希望(wang)自(zi)己能赶上母亲最后的时刻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