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91夜》

【91夜】

第一次见到谭梅是在部队(dui)大院里，春暖花开的季节(jie)。我到(dao)开水房(fang)打水，路边有一(yi)排槐树(shu)，只见几个小姑娘在树底下用竹竿勾槐花(hua)，其(qi)中一个看背影像是初(chu)中生，穿着一(yi)条花背带裤，几(ji)人(ren)中数她敏捷(jie)。在军纪(ji)肃然(ran)的(de)大院中(zhong)毫(hao)无(wu)顾(gu)忌地(di)活蹦乱跳，实在不多见。我留(liu)意(yi)了一眼，只见那小(xiao)姑(gu)娘(niang)也回头看(kan)了我一下，四目(mu)对视的瞬间(jian)我们不(bu)约(yue)而同地礼貌(mao)地打了(le)一个招呼。一闪而(er)过，我继续(xu)去(qu)打开(kai)水，她继续和(he)她的伙伴玩耍(shua)。一次(ci)偶(ou)然的(de)，毫(hao)不在(zai)意的相遇，当时我连(lian)这个小姑娘叫(jiao)什么名字，在什(shi)么(me)单位(wei)都不知(zhi)道，现在回想，那时(shi)唯一留下的印象倒(dao)是很(hen)有意思，我觉(jiao)得这女孩特小(xiao)，和(he)我像是两代人。没(mei)过多(duo)久，我们下部(bu)队到(dao)新疆(jiang)演出，我(wo)的(de)任务(wu)是在舞(wu)台上方的(de)灯(deng)光(guang)槽里(li)面打追光灯。在一个舞蹈节目中，我(wo)猛(meng)然发(fa)现那个穿背带裤(ku)勾槐(huai)花(hua)的小姑娘(niang)，一头(tou)披肩发(fa)，长(zhang)裙曳地(di)，舒展的舞姿，让我惊(jing)住了。怎(zen)么会是她?小女孩瞬间变(bian)成了妙龄少女。一下子(zi)，我(wo)像(xiang)遇见了(le)熟人，于是利用(yong)职务之便，用手(shou)里(li)的(de)追(zhui)光一直追逐她。记得那天的节目，她一(yi)共出场(chang)了(le)四次(ci)，有(you)时完(wan)全是(shi)伴舞(wu)，但我(wo)手(shou)中的光束始终以她为中心。从(cong)此，我的生(sheng)活中多了这样一个(ge)伊人(ren)的(de)身影。记得(de)我们确定(ding)了关系之后，我(wo)很(hen)正式地对她(ta)说，我们在一起的事情，你(ni)要认(ren)真地告(gao)诉(su)你的妈妈(ma)，妈(ma)妈同意了，我(wo)们才能(neng)在一起。于是(shi)，她给妈妈写了(le)一封信，将(jiang)我的一张一寸标准(zhun)照片寄给了她(ta)，信的内容几(ji)乎全部(bu)是我的个(ge)人(ren)简历。收到信后不(bu)久，谭(tan)妈妈(ma)就说(shuo)要来(lai)兰(lan)州看我们(men)，显然(ran)是来(lai)相(xiang)女婿。未(wei)来(lai)丈母娘(niang)要来考察(cha)，紧张得我好几(ji)个晚(wan)上都没有睡好(hao)。那时，我住在(zai)兰战的一(yi)间小宿(xiu)舍里面，巴掌(zhang)大的地方，只有单位(wei)统(tong)一配发的简单家具，我(wo)又囊(nang)中羞涩(se)，于是拿出(chu)了20年练就的十八般武艺，将(jiang)家里(li)的(de)旧家(jia)具统统废物利用，两个(ge)箱子横着一个(ge)竖着(zhe)一个，改(gai)造成(cheng)当(dang)时(shi)最时髦的高低柜，按照(zhao)市场上(shang)的样(yang)式加上抽(chou)屉和一些适当的装饰，再刷上油(you)漆；将两条长木头椅子垫上(shang)旧衣服和(he)棉花，外(wai)面用(yong)皮革(ge)一(yi)包，手(shou)工(gong)做了几(ji)个(ge)颜(yan)色统(tong)一(yi)的靠垫儿，一个时髦的沙发大功告(gao)成(cheng)。这些木匠(jiang)活儿，我是无(wu)师自通(tong)学会的。从小(xiao)家里穷，什(shi)么(me)都(dou)买(mai)不(bu)起(qi)，所(suo)有东西(xi)几乎(hu)都是父(fu)亲母亲和哥哥们(men)自己制作的，我(wo)们也因此有(you)了(le)丰衣(yi)足食(shi)的生(sheng)活。也许是耳濡目染(ran)的缘故，我从小也算(suan)得上(shang)心灵手(shou)巧，喜(xi)欢鼓(gu)捣点小玩意。没想到，这(zhe)种贫(pin)寒生(sheng)活中(zhong)练就的(de)一技之长，在关键时(shi)候派(pai)上了(le)用场。直到今(jin)天，我有(you)的时(shi)候(hou)还(hai)客串一下木匠，家里(li)的角角落落经常(chang)摆(bai)着我的(de)发明(ming)创作，我(wo)以为那些都属于生活情趣，是(shi)花多少钱也买(mai)不(bu)来的。折腾(teng)了将(jiang)近一个(ge)月，准备工作基本(ben)就绪。我又花30块钱买了一块草(cao)垫(dian)子，铺在小屋(wu)中仅有的一块空地上，如果说沙发和(he)高低柜(gui)是(shi)当(dang)时家庭(ting)里时髦的摆设，那么这块草垫子几乎是时尚和前卫(wei)的(de)展示。经(jing)过(guo)精心(xin)打理(li)，我(wo)那(na)间单身宿舍变成了(le)一(yi)个温馨的小屋。算算钱，除了那(na)个(ge)30块钱的草垫子，几乎(hu)分文(wen)没花，所(suo)有的(de)东西都是废物利用。从(cong)那(na)以后(hou)我坚信，爱情能(neng)激活人的(de)全部(bu)灵感和创(chuang)造力。谭梅(mei)在(zai)我那间整饬一新的小屋里(li)，幸福得就像城堡(bao)里的(de)公主，我没有什么甜言蜜语、山盟海誓，但是(shi)我(wo)用行动给(gei)她(ta)和自(zi)己一个安(an)全幸福的感觉，我相信这种(zhong)感觉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爱(ai)恋中(zhong)最(zui)珍贵的添加剂。谭梅的(de)爸爸在(zai)她当(dang)兵的时候就去(qu)世了，妈妈将三(san)个女(nv)儿(er)抚养成人，谭梅最小，又在外地工作，一定是妈(ma)妈(ma)最放心不下的，天下的父母都一样。当(dang)时我(wo)这样(yang)里里(li)外外紧(jin)张(zhang)罗，当然是想给未来的丈母(mu)娘一(yi)个许诺：女儿(er)交给这(zhe)个男人，尽可以(yi)放心!同时，也是我(wo)对一个母(mu)亲(qin)的由(you)衷尊重(chong)。在我们(men)这代人(ren)接(jie)受的教育(yu)中，婚(hun)姻不(bu)仅是(shi)两个人的结合，更是两个家庭的(de)缘(yuan)分，我觉得自己有义务孝(xiao)顺谭梅(mei)的(de)妈妈，照顾(gu)她的家(jia)人，见丈母娘是男(nan)人(ren)生命履历中一件非常(chang)重要的(de)事情，我(wo)愿意给(gei)未(wei)来的(de)妈(ma)妈带来快乐和欣慰(wei)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