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为(wei)了我跟那小(xiao)混蛋的生(sheng)命，母亲带着(zhe)姐姐(jie)们(men)，大(da)胆地(di)钻出了地窖(jiao)，回到(dao)阳光普照(zhao)的人(ren)间(jian)。我(wo)们家东厢房(fang)里的麦子没(mei)有了，驴和小(xiao)骡(luo)没有了，锅(guo)碗瓢盆都成(cheng)了碎片，神龛里的瓷观音(yin)成了(le)无头尸首(shou)。母亲(qin)忘记(ji)拿下地窖(jiao)的狐(hu)狸(li)皮大(da)衣、我与八姐的猞猁皮小袄也不见了。姐姐们须臾不离身的皮毛衣(yi)服保住(zhu)了，但毛根腐烂(lan)，一片片(pian)脱(tuo)落，这些(xie)衣服(fu)使她们成了遍体(ti)癞疮的野兽(shou)。上官吕氏卧(wo)在西厢(xiang)房的磨盘下(xia)，啃(ken)光(guang)了母亲临下地道前扔(reng)给(gei)她的二(er)十(shi)个(ge)萝卜，屙出一大堆卵(luan)石般的硬屎。母亲进(jin)去看她时，她抓起那些硬屎蛋投过来。她(ta)的脸(lian)皮像冻烂(lan)的萝卜，白发(fa)纠缠(chan)成绳(sheng)子，有(you)的直竖着，有的拖(tuo)到背上。她(ta)的眼睛(jing)里放出绿光(guang)。母亲无奈地摇摇头，把几(ji)个萝卜放(fang)在她的(de)面前。日本(ben)人――也许(xu)是中国人――留给我们(men)的，只有半窖(jiao)抽了黄芽的(de)糠萝卜。母亲绝望了(le)，找出一个没被打碎(sui)的瓦罐，瓦罐(guan)盛(sheng)着上(shang)官吕氏(shi)珍藏的砒霜(shuang)。母亲把这些红色的粉末倒进萝卜(bo)汤里(li)。砒霜溶化，汤面(mian)上(shang)漂(piao)浮着一些彩色的油花子，一股(gu)腥(xing)臭的气(qi)味蹿(cuan)上来(lai)。她(ta)用(yong)木(mu)勺子搅着萝(luo)卜汤，搅匀了，盛起来(lai)，慢(man)慢地倒(dao)，一线浑浊(zhuo)的液体(ti)，沿着木勺的缺口，哗哗地注(zhu)到(dao)锅里(li)。母亲(qin)的嘴角怪异地抽动着(zhe)。母亲(qin)把(ba)一勺萝(luo)卜汤(tang)倒在一(yi)只破碗(wan)里(li)，说：领弟(di)，把这(zhe)碗汤端给你(ni)奶奶。三姐说：娘，你在(zai)汤里加(jia)了毒药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