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www.52ua》

【www.52ua】

小(xiao)学四年级的(de)时候，有一次期末考试，我考了全年(nian)级第一(yi)名，一阵大(da)张(zhang)旗鼓的(de)表扬(yang)之后(hou)，老师(shi)派班长、学习委员(yuan)到我(wo)家给(gei)家长报喜。我欢天喜地(di)地领着同学(xue)，一路上(shang)说说笑(xiao)笑。本来在学校(xiao)我属于(yu)不善言(yan)谈的，家境不好让(rang)我始(shi)终(zhong)有自卑(bei)感。这一次拿(na)了年级(ji)第(di)一，立刻(ke)有了自信心，性格一(yi)下变得活泼开朗。高(gao)高兴兴到了家，因为(wei)比(bi)平时(shi)回来的(de)早，大人(ren)都(dou)还没有(you)下(xia)班，院子里面冷冷清清，我七拐(guai)八(ba)绕到了家门口，忙不迭(die)地冲屋子里喊(han)：妈妈(ma)，我们(men)同(tong)学来了(le)，我(wo)考试第一名！我连(lian)珠炮似地(di)说了好(hao)几遍：妈(ma)妈，我(wo)考试(shi)第(di)一。这(zhe)是我们同学，来告(gao)诉您的(de)！没(mei)有妈妈的应答。她(ta)正在我家低矮(ai)的小厨房里干活。1月(yue)份了，妈妈还只(zhi)是穿着一件单薄的青布(bu)褂子，弯着腰，正(zheng)费力(li)地将烧火用的煤块码(ma)放在炉子边上，两(liang)手煤黑，裤子上也(ye)蹭(ceng)上一(yi)块块黑印，一绺头发耷拉着遮住半拉脸，妈妈(ma)看了我们一下，眼睛里没有什(shi)么(me)惊(jing)喜(xi)，只是平静地(di)直(zhi)直腰，举着两只满是(shi)煤末的手，却没有去拿同(tong)学(xue)手里的喜报。答应了一声之后，又弯(wan)下腰，继(ji)续干活。同学的(de)眼(yan)睛中也(ye)透出了一种失望和不理解。其中一个同学没(mei)有忘(wang)记学校交给(gei)的任务：阿姨(yi)，朱军考试(shi)得第一，老师叫我们给您报喜(xi)。妈妈再次直起腰，回身看看我，用手背轻轻抹(mo)了一(yi)下脸颊(jia)，淡淡(dan)地说(shuo)了一(yi)句(ju)：知道了。说完又(you)出门继续搬煤。我傻愣愣地站在门(men)口，同(tong)学们(men)一脸愕(e)然地看着我(wo)。我又(you)小声嘟(du)囔了(le)一句：妈，我考试得了第一。妈妈(ma)继(ji)续干活，搬起了一簸(bo)箕煤，对(dui)愣在一边的(de)我们说：孩子(zi)们，我知(zhi)道了。你(ni)们快(kuai)回家吧(ba)，谢谢(xie)你们(men)。语气(qi)平静地(di)像完全(quan)没有(you)报喜这回事。同学将那(na)张粉红色的喜报放在(zai)桌(zhuo)上，我尴尬地站在(zai)院子里(li)，勉(mian)强送走了(le)同学，心中的委(wei)屈(qu)从头涌(yong)到(dao)脚(jiao)，觉得(de)自己的成绩(ji)被(bei)母亲(qin)否(fou)定了，自(zi)己的面子被(bei)母亲打(da)碎了，刚刚建立不到半天(tian)的自(zi)信(xin)心被母亲摧(cui)垮(kua)了(le)，自尊心(xin)被母(mu)亲(qin)伤害了！我站(zhan)在院(yuan)子里一声不吭，看着母亲来回搬运(yun)煤(mei)块(kuai)也不像往常那(na)样去帮忙(mang)。母亲忽然间在我的(de)心中(zhong)变(bian)得那么(me)渺小，那么不近人情(qing)。好(hao)几天，我都闷闷不乐，甚至故意不理(li)睬母亲。在一个四年(nian)级小(xiao)学生的心(xin)里，也(ye)许渴望有这样一个美好情景：漂亮的母亲站(zhan)在(zai)亮堂堂的(de)院子里，见(jian)到同(tong)学们送来(lai)的(de)喜(xi)报，不(bu)停(ting)地夸奖自己(ji)，拿出好多糖果招(zhao)待(dai)同学(xue)，甚至还(hai)请同学(xue)在(zai)家吃饭――这事关一个(ge)孩子的自尊心。可(ke)惜我什么都没(mei)有得(de)到。那天(tian)我(wo)觉得(de)脸被(bei)丢尽了，从此(ci)更不(bu)爱(ai)和(he)同学说(shuo)话了，开(kai)始(shi)感到家境的贫(pin)寒带给我(wo)的压(ya)力(li)，甚至变得心(xin)事重重。直(zhi)到有(you)一天，我回(hui)到家里，照例和母亲没有(you)什(shi)么话说，走到房(fang)间门(men)口(kou)，我愣(leng)住了(le)。母亲一个人坐在床边，依旧穿(chuan)着那件洗得褪了色的(de)青布褂子(zi)，她身后的墙壁上(shang)，花花绿绿地贴满了(le)大(da)哥得到的各(ge)种奖状，足足占(zhan)了半面墙(qiang)。大哥从(cong)小学开(kai)始，年年是三好生，有一年还被(bei)评选为(wei)兰州市(shi)三(san)好学生。那(na)时(shi)候，大哥(ge)是(shi)父母的(de)骄傲。每(mei)次拿来(lai)奖状(zhuang)，他并不张扬，悄(qiao)悄(qiao)放(fang)在家里桌(zhuo)子(zi)上，母亲看到后，就端端正正贴在墙上。直到(dao)大哥参(can)加工作，他(ta)上(shang)学(xue)时的(de)奖状还(hai)贴(tie)在墙上(shang)！夕(xi)阳的(de)余辉透过窗户，落(luo)在母亲瘦弱的身上。她手中拿(na)着我(wo)那张(zhang)粉(fen)红色(se)的(de)喜报(bao)，轻(qing)轻摩挲着，偷偷(tou)地掉眼泪(lei)――那(na)一刻母亲(qin)的(de)形象，像(xiang)一副经典油(you)画深(shen)深地印在我的脑海中(zhong)。一(yi)瞬(shun)间，我(wo)什么(me)都明白了，对(dui)母亲的(de)记恨(hen)顿时(shi)烟(yan)消云散。母亲对我(wo)的(de)爱，对我的每一点(dian)进步(bu)，发自(zi)内(nei)心地(di)高兴。只是为了让我明白，家里穷，上学是(shi)一种奢侈的(de)付出，学(xue)好功(gong)课(ke)理所应当，不应该那(na)样张扬。直到母亲(qin)去世，我都(dou)没有和她提起(qi)这件事(shi)，但是(shi)我清楚地记得(de)当我(wo)长大之后，无论是(shi)回兰(lan)州(zhou)家里(li)，还是(shi)把母亲接到北京住(zhu)，只要有我(wo)的同(tong)事朋友在场(chang)，母亲无论(lun)身(shen)体多么难(nan)受，都(dou)要特意(yi)换一件利利索(suo)索的衣服，把头发梳(shu)理整齐，端端正正，面带微(wei)笑地坐在椅子(zi)上，拿出(chu)最好的烟酒(jiu)茶(cha)水招(zhao)待我的(de)同事朋友(you)，和(he)大家聊(liao)天。见(jian)过(guo)母(mu)亲的朋友都说：朱军的(de)妈(ma)妈气(qi)质(zhi)真好，难怪(guai)养出了这(zhe)么一个儿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