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夜色.99》

【夜色.99】

果然，过了冬天，新春已到。众人依依不舍(she)，初则苦苦劝留，继则轮流(liu)饯(jian)别(bie)，直(zhi)迟至二月(yue)二十日(ri)才得起身。又逵先挑着行李伺(si)候，两人洒开脚步，逢店饮酒，不论烧、黄，直至月上一更，方到鹅埠。各店俱已客满关门，只有靠(kao)北(bei)一家，虚掩了门，灯火还亮，两(liang)人进去投(tou)宿，里边却(que)无(wu)一客，见一(yi)个老儿呆呆的坐在凳上(shang)，立(li)起(qi)来说道："客官，这里不(bu)便宿歇，过一家去吧。"又(you)逵道："你敢是欺(qi)负(fu)我们外路人不认得(de)么(me)？这点子鹅(e)埠(bu)地方(fang)，少说(shuo)也每年走四五遍(bian)。你(ni)家是个老客(ke)店，今日如何(he)不肯收留？"那老儿(er)道(dao)："老汉因有些心事，不能照应(ying)客人，所(suo)以(yi)暂停(ting)几(ji)天的。"霍(huo)武(wu)道："我们不过两(liang)人，不须照应，权宿一(yi)宵，望老(lao)人家(jia)方(fang)便。"那老儿(er)道："既是不嫌简慢(man)，暂(zan)宿何(he)妨(fang)。"因(yin)叫伙(huo)计关上店门，自己领他至(zhi)客房(fang)安顿，说道："请(qing)问二位尊姓(xing)大名(ming)？从(cong)那里来？到那里去？老汉(han)好(hao)去挂号。"又逵道："我倒(dao)认得(de)你姓何，你如何不晓(xiao)得我姓吕？这(zhe)位(wei)老爷是碣(jie)石(shi)镇姚大老爷的兄弟。我们从(cong)平山而(er)来(lai)，一同到碣(jie)石去的。"何老(lao)人道："原(yuan)来是位老爷。吕(lv)大哥(ge)也还有些(xie)面善，只(zhi)是肥黑得多了(le)。"霍武道："这客店之中(zhong)，要挂(gua)什么号？"何(he)老人道："因近年洋(yang)匪紧急，去年这羊蹄岭(ling)侧劫去(qu)饷银，所以(yi)官府(fu)于各(ge)店发了(le)号簿(bu)，凡客商来(lai)往者(zhe)，都要注明(ming)姓名及来踪去迹(ji)，以便稽查(cha)。"又逵道："我们是去拿洋匪的，难(nan)道也要挂(gua)号么？"霍武道："这是(shi)地方(fang)官(guan)小(xiao)心之处(chu)，兄(xiong)弟(di)不必(bi)管(guan)他。"何老人道："老(lao)爷们想必未曾用(yong)饭，待(dai)老(lao)汉去做来。"又逵(kui)道："我们吃了一天寡酒(jiu)，你这里有(you)好(hao)肉好酒多拿些来，再(zai)做(zuo)上二斗米饭。"何老人(ren)道："吕大(da)哥的量(liang)是向来好(hao)的(de)，我(wo)去(qu)叫人拿酒(jiu)菜来。"二人(ren)放(fang)下(xia)行李，打开(kai)铺盖，酒菜已(yi)送进来。吃了(le)一回(hui)，何老人(ren)走来(lai)说(shuo)道(dao)："肉可够了(le)？倘若嫌(xian)少，还有(you)一(yi)个煮烂(lan)的猪头(tou)。"又逵道(dao)："尽管(guan)拿来。"这老(lao)人(ren)真(zhen)个又去切(qie)了一大冰(bing)盘热(re)烘烘的(de)猪(zhu)头，霍武叫他坐下，说道："你也用些(xie)。"老人道(dao)："老(lao)汉是(shi)一口(kou)长斋，酒肉(rou)都不吃的。"霍(huo)武道(dao)："你这店家很老成，为(wei)什么(me)不多留(liu)些客(ke)人？你有(you)什么心事？"何老人道(dao)："一言难尽！老汉所(suo)生二子，阿文(wen)、阿武，这小儿子阿武才十八岁(sui)，恃着(zhe)有几斤蛮力，终(zhong)日在(zai)岭(ling)上捉兔寻獐，不(bu)管一些家务。大(da)儿子(zi)阿文，认真做生意(yi)，老汉全(quan)靠着(zhe)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