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久久久夜夜夜草》

【久久久夜夜夜草】

鸟儿韩(han)像锄地的(de)农夫(fu)一样，一(yi)边挥锄头(tou)，一边讲故事。他说(shuo)那年(nian)他(ta)的秋天的山坡上想偷(tou)一根玉(yu)米(mi)吃(chi)。日本(ben)的(de)大(da)荒(huang)山上(shang)黄(huang)叶红(hong)叶(ye)色彩斑斓，野(ye)花喷香，开遍了山坡。那(na)时我的破菜(cai)刀(dao)已经丢(diu)了，头(tou)发胡子长(zhang)长，纠缠(chan)成团(tuan)，身上(shang)披着(zhe)破(po)纸(zhi)，七分更像鬼(gui)，三分不像(xiang)人。玉(yu)米棒子已经被(bei)掰(bai)走了，只有玉米秸像寡妇一(yi)样哭丧着脸站着。我搜寻(xun)着，不相信他们能掰得这么(me)干净，一穗(sui)也不剩？果然被我找到一穗玉米，剥开皮，咯嘣咯嘣啃着(zhe)吃，好久好久没吃人粮(liang)食了，牙酸牙晃，玉米清香(xiang)。玉(yu)米叶子哗啦啦响，我(wo)以为狗熊来(lai)了，狗熊与(yu)我是冤家，其实我怕它。我慌忙趴下，像(xiang)一(yi)具羞愧的尸体(ti)，呼(hu)吸自然也屏(ping)住了。来(lai)者不(bu)是狗熊，是一个(ge)日本(ben)人。刚开始(shi)我以为是个(ge)男人(ren)呢，因(yin)为(wei)她穿着一(yi)套肥大的帆布工(gong)装裤，套着一件土黄(huang)色的对襟大褂(gua)子(zi)，腰(yao)里扎着一根(gen)草绳，头戴(dai)一(yi)顶蘑菇(gu)状大草帽。她摘下草帽挂在玉米(mi)秸秆(gan)上，让(rang)我看(kan)到(dao)了一张枯(ku)瘦(shou)的、土(tu)黄色的脸，也是不吃(chi)不(bu)饱的人(ren)，看到她(ta)头上盘着的像一摊(tan)干牛(niu)粪一样的(de)头发我猜(cai)想(xiang)这也许是个女人，我心(xin)中的(de)怯懦顿时消减了一(yi)半(ban)。她(ta)解开腰间的(de)草绳，抖擞(sou)开(kai)那件大褂子。她双手扯着衣(yi)襟(jin)像疲乏(fa)的鸟(niao)儿(er)扇动翅膀(bang)一样往胸脯上扇着(zhe)风。这瘦(shou)骨嶙(lin)峋的、布(bu)满明(ming)亮汗(han)珠、沾着草籽的(de)胸(xiong)脯(pu)上悬挂着两个扁扁(bian)的牛舌的(de)尖端。天老爷，这是(shi)个女人，是个母的。鸟儿(er)韩(han)只(zhi)觉(jiao)得脑袋瓜子嗡(weng)地响了一声，热血像电流(liu)一样在崎岖的血管里(li)飞蹿着，他的因(yin)为长年(nian)累(lei)月僵(jiang)卧山林而(er)枯涩了的(de)身体(ti)突然变得(de)敏捷了。他(ta)忽喇(la)喇(la)地立起(qi)来(lai)，宛若平地窜(cuan)出了(le)棵树(shu)。那日本(ben)女(nv)人(ren)细长(zhang)的(de)眼睛(jing)猛地睁圆(yuan)，嘴巴咧(lie)开(kai)，嗷地怪叫一声，便如枯木朽株，往后倒(dao)去。鸟(niao)儿韩饿死扑(pu)食(shi)般(ban)砸在昏厥的(de)日本女人(ren)面前(qian)。他(ta)浑身打着寒颤，手指(zhi)忙(mang)乱，抓(zhua)住了女人那两(liang)只凉森森的死鱼般的(de)乳房，他感(gan)到这(zhe)凉森(sen)森的东西(xi)，竟像刚出炉的(de)热(re)饼子一样(yang)烫(tang)痛了(le)自(zi)己的指尖。他哆嗦着，笨拙地撕开女人(ren)腰间捆着的布带，两个挤(ji)扁(bian)了的熟土豆掉下(xia)来。土豆散发着惊心动(dong)魄的香气(qi)，吸引了鸟(niao)儿韩的全部感觉，他的眼(yan)睛一阵昏眩，那两个土豆恍若两个调皮的(de)、仿佛随时(shi)都会跑掉的(de)松(song)鼠，他(ta)不顾(gu)一(yi)切地(di)抓(zhua)住了它们(men)，他听到(dao)它们(men)在(zai)自(zi)己手(shou)中吱吱哟哟地尖(jian)叫着。然后他就被(bei)一(yi)阵(zhen)难忍(ren)的噎胀感攫住(zhu)了。他(ta)已经双手(shou)空空(kong)，那两个(ge)土豆(dou)不(bu)知是逃(tao)掉了呢(ne)还(hai)是落进了(le)肚子。他终于明(ming)白，自己是被(bei)土豆噎(ye)着了。他用手捋(lv)着自己的脖(bo)子，口腔(qiang)里全(quan)是(shi)土豆的香味(wei)。他感到(dao)饥(ji)肠(chang)辘辘，馋涎欲滴，美(mei)丽的(de)土豆在眼(yan)前滚动不止。他搜遍了女(nv)人(ren)的身(shen)体，又巡睃了周围的土地，渴(ke)望(wang)中的土豆没(mei)有出(chu)现，他感到沮丧极了(le)。他(ta)起身欲走又看到(dao)了女人(ren)塌贴在(zai)胸(xiong)前的乳房(fang)，模模糊(hu)糊感到还(hai)有(you)一件重(chong)要的(de)事情(qing)没做，不应该(gai)这样离去(qu)。女(nv)人(ren)，横陈(chen)在面(mian)前的日本女人，也(ye)许就是当年那个(ge)报警(jing)的女(nv)人，由于(yu)她的报警引来的搜山，断(duan)送了两(liang)个兄弟。对日本(ben)人(ren)的仇恨渐(jian)渐(jian)地(di)被回(hui)忆起来(lai)，在高(gao)密东北乡(xiang)被捉了劳工(gong)的情景、在日本煤矿当牛做马的情景、与(yu)上(shang)官家那个清(qing)沌少女生离死别的情景，统统(tong)地浮现在眼前，一(yi)个响(xiang)亮的声音在(zai)高空中喊叫着(zhe)：干了她，报(bao)仇！于(yu)是他凶恶地剥了日(ri)本女人的裤(ku)子，显出(chu)了盖住女人的那条肮脏的裤(ku)衩，是一(yi)条暗红色的裤衩，上(shang)面(mian)补着一个巴掌大的黑(hei)补丁(ding)。好像一飘(piao)凉水浇(jiao)到头上，他感到心惊肉跳(tiao)，随(sui)即便被(bei)一股巨大的悲伤(shang)攫住了。他陡然想(xiang)起了，很久以前(qian)，为(wei)被高密东北乡的(de)刁民打死(si)的母亲盛殓换衣(yi)时，母亲(qin)也穿(chuan)着这样一(yi)条暗红(hong)色(se)的、补(bu)着巴掌大黑补丁的裤衩。他莫名其妙地呕(ou)吐起来(lai)，吐出了糊状的土豆和玉米。他感到惋惜(xi)。忍(ren)着肠胃的绞痛(tong)他抓起两把(ba)土，扔到女人身上，站起(qi)来(lai)，摇(yao)摇(yao)晃晃(huang)地朝山上走去(qu)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