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夜夜草屄》

【夜夜草屄】

那时，正是新秋时候，金风荐爽(shuang)。西门庆(qing)连(lian)醉(zui)了几日，觉精神减了几(ji)分。正遇周(zhou)内相请酒(jiu)，便推事故不去，自在花园藏(cang)春坞(wu)，和吴月娘、孟(meng)玉楼、潘金莲、李瓶儿五个寻花问柳(liu)顽耍(shua)，好不快活。常峙(zhi)节(jie)和应(ying)伯爵(jue)来到厅上(shang)，问知大(da)官(guan)人(ren)在(zai)屋里(li)，满(man)心欢喜(xi)。坐着等了(le)好半(ban)日，却(que)不见(jian)出来。只见门外书童和(he)画童两个(ge)抬着一只(zhi)箱(xiang)子，都是(shi)绫绢衣服(fu)，气吁吁走进门来，乱嚷道：等(deng)了这半日，还(hai)只得一半(ban)。就厅上歇(xie)下(xia)。应伯(bo)爵便问(wen)：你爹(die)在那里？书童(tong)道：爹在园里顽(wan)耍(shua)哩。伯爵道：劳(lao)你说声。两个依旧(jiu)抬(tai)着进去了。不一时，书(shu)童出来(lai)道：爹请(qing)应(ying)二爹、常二(er)叔少待，便来也(ye)。两(liang)人又等了(le)一回，西(xi)门庆才(cai)走出来(lai)。二(er)人作了(le)揖(yi)，便请坐的。伯爵道：连(lian)日哥吃酒(jiu)忙，不得些空，今日却怎的在家(jia)里(li)？西门庆(qing)道：自从那(na)日别后(hou)，整日被人(ren)家请去(qu)饮酒，醉(zui)的了不的，通没些精神。今日(ri)又有人(ren)请(qing)酒，我只(zhi)推(tui)有事不去(qu)。伯爵(jue)道(dao)：方(fang)才(cai)那(na)一箱衣服(fu)，是那里抬(tai)来的？西(xi)门庆道：目下交(jiao)了(le)秋(qiu)，大家(jia)都要添些秋衣(yi)。方才(cai)一箱，是你(ni)大(da)嫂(sao)子的。还做不(bu)完，才勾(gou)一半哩(li)。常(chang)峙(zhi)节(jie)伸着舌道：六(liu)房(fang)嫂子，就(jiu)六箱了，好不费(fei)事！小(xiao)户人家，一(yi)匹布(bu)也难得。哥果是财(cai)主哩。西门庆和应伯爵都笑起(qi)来。伯爵道：这两(liang)日(ri)，杭州货船怎(zen)的(de)还不见到？不知买卖货物何如。这几日，不(bu)知李三、黄(huang)四(si)的银(yin)子，曾在(zai)府里头(tou)开了些(xie)送来与哥么？西门庆道(dao)：货船不知在那里(li)担搁着，书(shu)也没捎(shao)封寄来，好(hao)生放不下。李(li)三、黄四的(de)，又说在出月才(cai)关(guan)。应伯爵挨到身(shen)边坐下，乘闲(xian)便说：常二哥那(na)一日在(zai)哥席(xi)上求的事情，一向(xiang)哥又没的空，不曾说的(de)。常二哥被房主催逼慌了，每日被嫂子埋怨，二(er)哥只麻作(zuo)一(yi)团，没个理会。如今又(you)是(shi)秋(qiu)凉了(le)，身(shen)上皮袄(ao)儿又(you)当在典铺里。哥若(ruo)有好心(xin)，常言道：救人须(xu)救(jiu)急时无，省的(de)他嫂(sao)子日夜(ye)在屋里絮絮(xu)叨叨。况(kuang)且寻的房子(zi)住(zhu)着，也是(shi)哥的体面(mian)。因此，常二(er)哥(ge)央小弟(di)特(te)地(di)来求哥，早些周济他罢。西门庆道：我曾许下他来，因为东(dong)京(jing)去(qu)，费的银(yin)子多了(le)，本待等韩(han)伙(huo)计到家(jia)，和他理会。如今又(you)恁的(de)要紧？伯(bo)爵道(dao)：不(bu)是(shi)常二哥要紧，当不的他嫂子聒(guo)絮，只得(de)求哥早些(xie)便(bian)好。西门庆踌(chou)躇了半(ban)晌道：既这(zhe)等(deng)，也不难。且(qie)问你，要(yao)多少房(fang)子才够住？伯(bo)爵道：他两口儿，也(ye)得(de)一间门面、一间客坐、一间床(chuang)房、一(yi)间厨灶──四间(jian)房子，是少不得的。论(lun)着价银，也得三四(si)个多银子。哥只早晚凑些(xie)，教他成就了(le)这(zhe)桩事(shi)罢(ba)。西门庆(qing)道：今日(ri)先把几(ji)两(liang)碎(sui)银与他拿(na)去，买(mai)件衣服(fu)，办些(xie)家活，盘(pan)搅过来，待寻下(xia)房子，我自兑(dui)银与(yu)你成交，可好么？两个一(yi)齐谢道(dao)：难得(de)哥好心(xin)。西门(men)庆便叫书童：去对(dui)你(ni)大(da)娘说，皮匣内一(yi)包碎银(yin)取(qu)了出来(lai)。书童应诺。不一时(shi)，取了一包(bao)银子出来，递与西门庆。西(xi)门庆对常峙节(jie)道：这一包碎银(yin)子，是(shi)那日东京(jing)太师府赏封剩下的十(shi)二两，你拿(na)去好杂用。打开与常峙节看，都是(shi)三五(wu)钱(qian)一块的(de)零(ling)碎纹银。常峙节接过放在衣袖里(li)，就(jiu)作揖(yi)谢了。西(xi)门庆(qing)道：我(wo)这(zhe)几日(ri)不(bu)是(shi)要(yao)迟你的，你(ni)又没曾寻的。只等(deng)你(ni)寻(xun)下，待我有银，一起兑去便了。常峙节又称谢不迭。三个依旧(jiu)坐下，伯(bo)爵便道：多少古人轻财好施，到后来子(zi)孙高大门闾，把(ba)祖宗基(ji)业一发增的多(duo)了。悭吝(lin)的，积下许多金宝，后来子孙不好，连祖宗(zong)坟土也不保(bao)。可知(zhi)天道好还哩！西门庆道(dao)：兀(wu)那东西，是(shi)好动不喜(xi)静的(de)，怎肯埋没在一处！也是(shi)天生(sheng)应人(ren)用的，一个(ge)人堆(dui)积，就有一个(ge)人缺(que)少(shao)了。因此(ci)积下财宝，极有罪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