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99精华一二三》

【99精华一二三】

我终于懂得了什么叫生离死别，我也(ye)终于在父亲去世的(de)瞬间(jian)真(zhen)正长大了(le)。哥(ge)哥姐姐婶子(zi)姐夫们(men)张罗(luo)着后事，我唯一的任务(wu)就(jiu)是陪(pei)着母亲(qin)，因为我知(zhi)道(dao)，我失去的(de)是一个(ge)父亲，而(er)母亲失去的是她(ta)的(de)整个世界――然(ran)而(er)，母亲表(biao)现出来的平静、镇定，超乎了我们(men)的想象。她不声不(bu)响地坐在一(yi)边，顺从地听着大家(jia)的各种安排，没有一点特(te)殊的(de)要求(qiu)。母亲不(bu)让(rang)我(wo)们哭，不让我(wo)们给父亲(qin)下跪(gui)，因为父亲不(bu)准儿子跪下，男子汉(han)膝下(xia)有黄金(jin)。我(wo)整日陪(pei)伴着母亲，我不(bu)敢轻(qing)易提起父亲，怕引起(qi)母(mu)亲(qin)的(de)悲伤。晚(wan)上，我和母(mu)亲睡在一张(zhang)床上，我(wo)躺在(zai)爸爸原来的(de)地方，谭梅(mei)睡在(zai)母(mu)亲的另一边。我(wo)搂着(zhe)母亲(qin)睡(shui)，就(jiu)像(xiang)小时候母(mu)亲搂着我一样(yang)。小(xiao)时候，我经(jing)常有(you)特权睡在爸爸妈妈的(de)中间，现在我让母亲睡在(zai)我和妻子中间，我们(men)用体温给母亲(qin)焐被(bei)窝，给母(mu)亲讲故事，我保证在(zai)母亲睡着后再睡着，我不让母亲(qin)有一分钟没人(ren)陪伴(ban)的空(kong)闲时间。那回是我(wo)从(cong)17岁当(dang)兵(bing)后，陪(pei)伴母亲最久的一次。搂(lou)着母亲，我总是非(fei)常害怕，怕(pa)醒(xing)来(lai)的时候母亲也(ye)走了――父(fu)亲的去世让我(wo)产生了极大的(de)恐惧，我感到了(le)从来没有过的对(dui)家(jia)的(de)依(yi)恋和(he)害怕失去亲人的深深(shen)忧(you)虑。我(wo)知道，母亲也害(hai)怕，母亲(qin)从(cong)16岁开始就再也(ye)没有离开过父亲(qin)，在他们看(kan)似(si)平(ping)淡的婚姻生活中(zhong)，早已相(xiang)依(yi)相随，无法分离。而今父(fu)亲走(zou)了(le)，儿女再孝顺(shun)，既便儿孙(sun)满(man)堂(tang)，也替代不了父亲的位置，化(hua)解不了母亲心中(zhong)的(de)悲(bei)伤。他们这一代(dai)人是羞(xiu)于表(biao)达爱情的，是将(jiang)爱情(qing)化(hua)成亲情释放(fang)出(chu)来的，他们从没有(you)给我们讲(jiang)过他们之间的故(gu)事(shi)。但是我(wo)知道父亲(qin)走了，母亲的(de)心(xin)一定跟去了――在父(fu)亲入土后(hou)的(de)100天，按照传统习惯，儿女要给老(lao)人立碑。我(wo)们(men)见母亲的身体和精神(shen)尚好，就(jiu)带(dai)着母亲(qin)一块来到墓地。远远地大哥指指一(yi)片葱绿掩映(ying)的(de)地方对母亲说：就(jiu)在(zai)那儿！听(ting)了(le)大哥(ge)的话，母(mu)亲抬眼看(kan)了一(yi)眼，忽(hu)然间号(hao)啕大哭(ku)，那(na)声(sheng)音(yin)撕心裂肺，安静(jing)的陵园(yuan)因母亲的哭声而充满(man)了悲(bei)伤。我们7个(ge)孩子站在(zai)那里呆住(zhu)了，父亲(qin)走的那(na)天母(mu)亲都没有这样哭过，今天面(mian)对(dui)父亲新的休(xiu)憩之所，母亲完全无法克制这些天来压抑在心中的悲恸(tong)，把(ba)全(quan)部的思念(nian)倾吐(tu)出(chu)来。家里所(suo)有的人都哭了，连来给亲人(ren)扫墓的(de)陌(mo)生人(ren)也哭(ku)了(le)。没有人(ren)知道，父亲母亲(qin)之间充溢着怎样的情感？也许母亲(qin)意识到了，自己也会(hui)在(zai)百年(nian)之后来到这里生活(huo)，也许母亲知道，父(fu)亲(qin)就在这里等(deng)待着她的(de)到来。一(yi)个普通的女人(ren)，失去了(le)与她一(yi)生相(xiang)伴的爱(ai)人，又见到(dao)了(le)他们来世可(ke)能相(xiang)遇的(de)地方，我不(bu)知道该怎(zen)么形容这样(yang)的情感。只觉得(de)一(yi)瞬间所有(you)的感(gan)情都不值一提，人(ren)间的悲伤不(bu)过如此(ci)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