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桃色2828》

【桃色2828】

我(wo)在屋子(zi)中的(de)一块空地上，冲着兰州的方向双膝跪(gui)倒，给(gei)还没有走(zou)远(yuan)的(de)母亲(qin)磕(ke)了一个(ge)头(tou)，终于不能(neng)自己，忽然(ran)号啕大(da)哭。那(na)些天，我在(zai)安徽的铜陵(ling)演(yan)出，忽然(ran)觉得心(xin)里(li)特(te)别(bie)不踏实，像(xiang)猫抓似地坐卧不(bu)宁，我先给(gei)在北京的妻子打了电话，一切都好，但(dan)是(shi)谭(tan)梅说话的口气变得支支吾吾。我(wo)又(you)给已经调(diao)回兰州工(gong)作的大哥打了(le)一个电话，大哥(ge)先是没(mei)接，又(you)很(hen)快打了(le)过(guo)来，听的(de)出来大哥的声音显(xian)得有(you)点(dian)疲惫(bei)。在家里除(chu)了父亲(qin)，大哥(ge)在我心中有(you)足够的威严，大哥只是淡淡(dan)地说(shuo)：你最近忙(mang)吗？不忙的话，就回来(lai)一趟吧(ba)……我再怎么(me)追问，大哥都是含(han)糊(hu)地(di)说：没事，先忙(mang)工作，有空就回来。放下(xia)电(dian)话，我心(xin)中笼罩一(yi)层不祥的预感，但是我不敢沿着这(zhe)个(ge)预感继续往下想(xiang)……回到北京，谭梅和我的(de)大(da)侄子朱涛在机场接(jie)我，谭梅见了我(wo)，假装漫不(bu)经心地说：大哥说(shuo)没事(shi)就回去(qu)一趟。我指(zhi)了指朱涛，问她：是(shi)让我(wo)一个人(ren)回，还是让(rang)咱仨一块？谭梅胆怯地说(shuo)：让咱仨一块……在我(wo)们这样传统的大家庭中，我(wo)是幺(yao)子，谭梅是幺儿媳，朱(zhu)涛是长孙，让(rang)我(wo)们三(san)人一块回家，一定(ding)不是什么好(hao)事。我(wo)的(de)心一(yi)下子提了起来。当时我们在(zai)机场就买好(hao)了(le)第(di)二(er)天(tian)最早(zao)飞兰州的机票，回到台里匆匆安(an)排了一下(xia)，第二天一(yi)早(zao)赶到(dao)了兰(lan)州。二哥直(zhi)接将我们接(jie)到了医院(yuan)。我(wo)来(lai)到医院，看(kan)到病(bing)榻上(shang)的母亲，知道(dao)任何(he)人都已回天无力(li)了(le)。于(yu)是(shi)从下飞机(ji)开始，整整14天，这14天我寸步(bu)不离母亲的(de)病床(chuang)，没有回家，没(mei)有刷牙洗(xi)脸，每天在医院吃(chi)饭(fan)，睡在一张(zhang)陪护用的躺椅(yi)上(shang)。我(wo)拉着母(mu)亲的手，想(xiang)着记忆中那些支(zhi)离破碎(sui)的(de)片段，有(you)时觉(jiao)得回到(dao)了(le)童年，那时(shi)我得阑尾炎天天上医院输液，母亲(qin)每天都(dou)花七(qi)分钱给我(wo)买一碗油(you)茶，她(ta)却从来舍不得喝一口，母(mu)亲(qin)说她不(bu)爱喝(he)。每次母(mu)亲稍一清醒叫我的时候，我(wo)都(dou)在身边(bian)，我(wo)希(xi)望听到(dao)妈妈说点什么，但是直到她离开(kai)一(yi)直都是无人听(ting)懂的呓语，我知(zhi)道(dao)她真(zhen)的要去找父亲了(le)――2000年12月10日(ri)，我接到了台里的通知，主持中纪委(wei)的(de)一台晚会，台(tai)里领导(dao)当时并(bing)不知道(dao)我母亲(qin)病危的(de)事(shi)，再说我(wo)逃(tao)跑(pao)了半个月，已(yi)经无计(ji)可施。就在14日我收拾东西准(zhun)备走的(de)时候，我(wo)知道这是和(he)母亲真正(zheng)的(de)诀别。清晨(chen)醒来，天还(hai)没(mei)有亮，医院(yuan)非常安(an)静(jing)，母亲躺在(zai)床上(shang)，样子十(shi)分(fen)安详，我看四下无(wu)人，扑通一下跪倒(dao)在母亲(qin)床(chuang)前，重(chong)重地给娘磕了三个响头(tou)，心(xin)中(zhong)默念着(zhe)：谢谢(xie)娘的养育之恩(en)！儿子(zi)走了，娘(niang)一路平(ping)安呀(ya)……我不敢(gan)哭(ku)，怕吵醒了别人，怕不吉利，母亲还在呢！那(na)一(yi)刻我真正懂(dong)得了什(shi)么是生(sheng)离死别……我被(bei)痛苦击倒，拖着(zhe)一(yi)身的疲惫(bei)回(hui)到北京。下午彩排(pai)，晚上直(zhi)播，见(jian)我的(de)人都(dou)问(wen)：这些天你跑哪(na)里(li)去了，脸色(se)铁青，瘦了一(yi)圈，额头上(shang)还一个大红包？回来(lai)后，我(wo)的情绪根本无法(fa)平(ping)静。一旦离开(kai)了(le)兰州，无论家里出了什么事(shi)，大哥(ge)的电话(hua)中只有(you)简单的几个字：挺好(hao)的(de)，没有什么(me)事情(qing)，妈妈很平(ping)静。给二哥打(da)，也是一样(yang)的口气；打(da)给大姐、二姐、三姐(jie)、三哥，几乎(hu)是(shi)众口一词地说没有(you)事情。然(ran)而我(wo)知道，母亲其实每(mei)天都在生与死(si)的门(men)槛上徘徊，母(mu)亲舍不(bu)得我们(men)兄弟(di)姐妹，每(mei)天都用最微弱的呼吸暗示(shi)身边(bian)的儿(er)女(nv)，也让唯一不(bu)在她身(shen)边的小儿子放心。在北(bei)京的我，一直心(xin)烦意(yi)乱，我知道母(mu)亲的离开就是(shi)一个时(shi)间(jian)问题。尽管(guan)母亲再也不能醒来清晰地和(he)我说话，但(dan)是我强(qiang)烈地希望母亲(qin)一直(zhi)活(huo)下去，母亲活(huo)着，我(wo)就(jiu)永远(yuan)是有人疼爱的幺(yao)子(zi)。我尽力(li)安排台里的事情(qing)，希望将手头上的(de)工(gong)作(zuo)赶紧做完(wan)，我(wo)希望母亲走的时候(hou)我在身边，我(wo)希望我的心(xin)一(yi)直(zhi)陪伴着母亲。两天后还有(you)一(yi)台大型晚(wan)会，晚会一结束我就马(ma)上回家(jia)，我每天盘算(suan)着时间(jian)，希(xi)望自己能赶上母亲(qin)最后的时(shi)刻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