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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嘉(jia)轩从(cong)父(fu)亲手里(li)继承下来(lai)的，有原(yuan)上原下(xia)的田(tian)地，有槽(cao)头(tou)的(de)牛(niu)马(ma)，有(you)庄基地上的房(fang)屋，有隐(yin)藏在上墙里和脚地下的(de)用瓦罐装着(zhe)的(de)黄货和白货，还有一个看(kan)不(bu)见(jian)摸不着的(de)财富，就是孝武复述给(gei)他的那个立家立身的纲纪。即使白嘉轩(xuan)自己，对于家族最(zui)早的记忆(yi)也只能凭借(jie)传(chuan)说(shuo)，这(zhe)个村庄和(he)白(bai)氏家族(zu)的历史太漫(man)长太古老了(le)，漫(man)长古老得令它(ta)的后代无(wu)法(fa)弄清(qing)无法记忆(yi)。由(you)白嘉轩上溯五辈，大约(yue)是(shi)白家家道(dao)中(zhong)兴的一个(ge)纪(ji)元的开始，那位(wei)先(xian)人在(zai)贫困冻馁(nei)中读书自(zi)饬考(kao)得文举，重(chong)整(zheng)家业重(chong)修族(zu)规(gui)，是一个对白家近人家史族史(shi)具有决(jue)定性(xing)影(ying)响的人物，族人至今还(hai)常(chang)提起(qi)他的名字(zi)白修身。族史和家史虽然漫长(zhang)，对本(ben)族和(he)家庭具有重大影响的先人的名字(zi)还是留传下(xia)来，湮(yan)没的(de)只是(shi)那些业绩平(ping)平的名字。好(hao)几代(dai)人以来，白家自己(ji)的家道则(ze)像(xiang)棉衣(yi)里的棉花(hua)套子，装进棉衣里缩了瓷了(le)，拆开来弹(dan)一回(hui)又胀了发了；家(jia)业发时没有发(fa)得田连阡陌屋瓦连片(pian)，家业衰时(shi)也没(mei)弄(nong)到无立锥之地；有限(xian)的记忆不可怀(huai)疑的是，地里没断过庄稼(jia)，槽(cao)头没(mei)断过畜牲，囤(dun)里(li)没断过粮食(shi)，庄基地没扩(kuo)大也没缩(suo)小。白嘉轩(xuan)在孝文事发的短暂几天里(li)除了思(si)索这个意料不及的事件(jian)，更多地却(que)是追思(si)家族的历(li)史和前贤，形成家庭这(zhe)种(zhong)没有大起也(ye)没(mei)有大(da)落(luo)基本稳定状(zhuang)态的原因，除(chu)了(le)天(tian)灾(zai)匪祸瘟(wen)疫以及父母(mu)官的(de)贪廉(lian)诸种(zhong)因素(su)之外，根本的原由在于文举(ju)人老爷(ye)爷(ye)创立(li)的族规纲纪。他的立纲立(li)身的纲纪似乎(hu)限制着家(jia)业的(de)洪(hong)暴(bao)，也(ye)抑止预(yu)防(fang)了(le)事业的破(po)败(bai)。无(wu)论(lun)家业上升或下滑，白家的族长地(di)位没(mei)有动(dong)摇过(guo)，白家作为族长身体力(li)行族规所建树的(de)威望是贯穿始今的。一位族长在大旱(han)之年领着(zhe)族人打井累得(de)吐血死，井台上(shang)至今还可(ke)以看到被风化了(le)的白克勤(qin)模糊的字迹。一位族(zu)长领着族(zu)人(ren)在打杀贼人中被刀劈成两截，成为白鹿原一举廓(kuo)清异族(zu)壮举(ju)的(de)英(ying)雄。并非所有(you)的(de)族长都有伟迹，悄无(wu)声息(xi)地平(ping)庸(yong)之(zhi)辈也(ye)为数不(bu)少，甚至每隔一代(dai)两代就(jiu)会出一个败家子(zi)族长(zhang)，这是殃(yang)祸家族的大害必须(xu)尽早诛除不能(neng)手软。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