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人人草992》

【人人草992】

我终于懂(dong)得了什么(me)叫(jiao)生离死(si)别，我也(ye)终(zhong)于在父(fu)亲去世(shi)的瞬(shun)间(jian)真(zhen)正长大了。哥哥姐(jie)姐婶子姐夫们(men)张罗着后事，我(wo)唯一的任务就(jiu)是(shi)陪着母亲，因为(wei)我知(zhi)道(dao)，我失去的是(shi)一个父亲，而母亲失去的是她的(de)整个世界――然(ran)而，母亲(qin)表现(xian)出来的平(ping)静(jing)、镇定，超乎(hu)了(le)我们的想(xiang)象。她(ta)不声不(bu)响地坐在一边，顺从地听着大(da)家的各种安排，没有一点(dian)特殊的要求(qiu)。母亲不让我(wo)们哭(ku)，不让我们(men)给父亲(qin)下跪，因为(wei)父亲(qin)不准(zhun)儿(er)子跪下(xia)，男(nan)子汉(han)膝下有(you)黄(huang)金。我整(zheng)日(ri)陪伴(ban)着(zhe)母(mu)亲，我不敢轻易(yi)提起父(fu)亲，怕(pa)引起母亲(qin)的悲伤。晚上(shang)，我和母亲睡在一(yi)张床上，我躺在(zai)爸爸原来的地(di)方，谭梅(mei)睡在母(mu)亲的另一边。我搂(lou)着母亲睡(shui)，就像(xiang)小时候母亲搂着我一样。小时候，我经常(chang)有特权(quan)睡在(zai)爸爸妈妈(ma)的(de)中间(jian)，现在我让母(mu)亲睡(shui)在我(wo)和妻子中间，我们用体温(wen)给母(mu)亲焐被窝(wo)，给(gei)母(mu)亲(qin)讲故事，我保证在母亲睡着后再睡着，我(wo)不让(rang)母亲有一(yi)分钟没人陪伴(ban)的空闲时(shi)间。那回是我(wo)从17岁当兵后，陪伴(ban)母亲最(zui)久的(de)一次(ci)。搂着母(mu)亲，我(wo)总(zong)是(shi)非常害怕，怕醒(xing)来的(de)时候母(mu)亲(qin)也走了――父亲的(de)去(qu)世(shi)让(rang)我产生了极(ji)大(da)的恐惧，我感到了从来没有(you)过(guo)的对(dui)家的(de)依恋和害怕失去亲(qin)人的深深忧虑。我知(zhi)道，母亲也害怕(pa)，母亲(qin)从16岁开始就(jiu)再也没有离(li)开过父(fu)亲，在他们看似平淡的婚(hun)姻生活中，早已(yi)相依相(xiang)随，无法分(fen)离(li)。而(er)今父(fu)亲走(zou)了，儿女再(zai)孝顺(shun)，既便儿孙(sun)满堂，也替代不了父亲的位置(zhi)，化解不了母亲心中的(de)悲伤。他们这一代(dai)人是羞于表达爱情(qing)的，是将爱情(qing)化成亲情释放(fang)出来(lai)的(de)，他们(men)从没(mei)有(you)给我们讲(jiang)过他们之间的故事(shi)。但是我(wo)知道父亲走(zou)了，母(mu)亲的(de)心一定跟去了――在父亲入土后(hou)的100天，按(an)照传统习惯，儿(er)女(nv)要(yao)给老人(ren)立碑。我(wo)们见母亲(qin)的身体和精神尚好，就带着母(mu)亲一块来到墓地(di)。远远(yuan)地大(da)哥指指一(yi)片(pian)葱绿掩映(ying)的地方对(dui)母亲(qin)说(shuo)：就在那(na)儿(er)！听了大(da)哥的话，母亲(qin)抬(tai)眼(yan)看(kan)了(le)一眼(yan)，忽然(ran)间(jian)号啕大(da)哭，那声音(yin)撕心裂肺，安(an)静(jing)的陵园因母(mu)亲的哭(ku)声(sheng)而(er)充满了悲伤。我们(men)7个(ge)孩子站(zhan)在(zai)那里(li)呆(dai)住了，父亲(qin)走的那天母亲都没(mei)有这样(yang)哭(ku)过，今天面对父亲新的休憩之所，母(mu)亲完全无(wu)法克制(zhi)这些天来压抑在心(xin)中的悲(bei)恸(tong)，把全部(bu)的思念倾吐出来。家里所有的人(ren)都哭了，连(lian)来给亲人扫墓(mu)的陌生人也哭了。没有(you)人知道，父亲母亲之(zhi)间充溢着(zhe)怎(zen)样的(de)情感？也许母(mu)亲意识到了，自己也(ye)会在百年之后(hou)来到这(zhe)里生(sheng)活，也许母亲知(zhi)道，父亲就(jiu)在这里等待着(zhe)她(ta)的到来(lai)。一个普通的女人(ren)，失去了与她(ta)一生相伴的爱人(ren)，又见到了他(ta)们来世(shi)可能相(xiang)遇(yu)的地方，我不知道该(gai)怎么形容这样(yang)的情感。只觉得一瞬间(jian)所有的感(gan)情都不值一提(ti)，人间的悲伤不(bu)过如此了(le)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