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进入战壕(hao)里头(tou)的战(zhan)斗远不(bu)及(ji)他的(de)逃亡印象深刻。进攻和溃败时都(dou)没有害怕而逃(tao)亡时却如(ru)惊弓之鸟，那原因是端枪瞄准大(da)哥的士(shi)兵(bing)时他已经豁(huo)出去了(le)，而逃亡时(shi)他不想豁出(chu)去了，他(ta)率(lv)领(ling)的警卫(wei)排谁(shui)死了谁活着谁伤(shang)了(le)谁跑(pao)了习旅(lv)长死了活了撤走了到哪(na)里去了一概不明，黑娃被露水激醒时看见满天星(xing)光(guang)，先(xian)意(yi)识到(dao)右(you)手里(li)擦(ca)着的折腰子短枪(qiang)，随之意识到左手抓(zhua)着一把(ba)湿漉漉粘糊糊的麦穗，最后才意识到肩膀(bang)挨了(le)枪(qiang)子儿受了伤，伤口正好(hao)与上次习旅长被黑枪子射的(de)相(xiang)吻合(he)。他站(zhan)起来(lai)摇(yao)摇手臂(bi)似乎还不要(yao)紧，就绕过一个个横竖摆列(lie)着(zhe)的(de)尸体(ti)朝东南方(fang)逃(tao)去，脚下是绵(mian)茸茸(rong)的被攘践倒他的麦(mai)子(zi)的青秆绿穗儿，辨不清(qing)大哥(ge)的士兵和战友的尸体，反正都像夏收(shou)时割(ge)倒(dao)捆(kun)束的麦个(ge)子(zi)摆在田野里(li)。他走着跑着直到看(kan)不见尸(shi)体直(zhi)到站立着(zhe)的麦子挡(dang)阻脚步时才(cai)又放缓下来，从黑夜终于走(zou)到黎(li)明。齐腰高(gao)的(de)麦田(tian)小路上走(zou)来一位拉牛扛犁(li)的老(lao)汉，在(zai)甜润润的(de)晨风(feng)里唱着乱弹，兴致很好嗓门也很好，黑娃跳(tiao)到(dao)老汉(han)当面，者汉一句(ju)乱弹卡在肚子里(li)扔了肩上的(de)犁杖软软(ruan)地瘫倒了，紫红色的大(da)犍牛扬起尾(wei)巴跑(pao)进麦(mai)田里(li)去了(le)。黑(hei)娃这才看到自己被(bei)血浆红(hong)了(le)的(de)衣(yi)裤。他(ta)从老汉身上剥下一件蓝(lan)衫留下底下(xia)的(de)白衫(shan)，脱下(xia)老汉(han)的青(qing)色夹裤留下里边套着的单裤(ku)，把(ba)自己(ji)的衣(yi)裤脱下来揉成(cheng)一圪塔塞到麦地(di)里，再把老汉的蓝衫(shan)青裤穿起来，把短枪掖进裤腰(yao)，一下子变(bian)成他在渭北熬活时(shi)的长工装束(shu)了。临走(zou)时(shi)，他(ta)从腰里摸出(chu)一块银(yin)元，塞进老汉(han)僵硬(ying)的手心就匆匆(cong)走(zou)掉了(le)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