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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，卫兵又押鹿子霖(lin)出(chu)门。鹿子霖对审(shen)问有一种家常便饭不再新鲜的(de)感觉。走(zou)出大(da)门时，发觉与(yu)头次审讯走过的路方(fang)向相(xiang)背(bei)，猛然想到该不会就(jiu)这么(me)快、这(zhe)么糊里糊涂(tu)给枪崩(beng)了吧？及至被(bei)押进县(xian)府(fu)大门，他仍然疑虑难(nan)释。鹿(lu)子霖被(bei)押进一间窄(zhai)小的(de)房子，想不(bu)到(dao)岳维山(shan)书记(ji)从套间(jian)走出(chu)来(lai)，动手(shou)就(jiu)解他胳膊上的(de)绳子。鹿(lu)子(zi)霖(lin)拧扭一下臂膀，拒绝(jue)岳维山的虚情假(jia)意：甭(beng)解甭解！这(zhe)就(jiu)样绑着(zhe)倒(dao)好。他眯(mi)缝(feng)着深陷的眼睛瞧着(zhe)窗(chuang)户。岳维山收起脸上的(de)笑容，挺(ting)坐在一张椅(yi)子(zi)上开(kai)了腔：你不(bu)要想不开(kai)。省(sheng)上(shang)说我姑息意养(yang)奸。你还耍什(shi)么(me)脾(pi)气(qi)，使什么性子？鹿(lu)子霖硬顶：那不能问罪于我鹿(lu)某。是(shi)谁出口(kou)闭(bi)口国共合作(zuo)？是谁在白鹿区分部成立(li)大会上(shang)跟共匪(fei)兆鹏肩坐在(zai)主席台(tai)上？是谁(shui)讲话时(shi)挽(wan)着(zhe)兆鹏(peng)的手举到头顶来？我那阵子就(jiu)不赞成兆鹏(peng)闹共产(chan)！这阵子倒好，你们翻(fan)脸了把(ba)我下牢！岳维山(shan)平(ping)淡地笑着说：这就叫此一时彼(bi)一时(shi)也。我听说你(ni)领着儿媳到城里找兆鹏(peng)，有(you)这事没(mei)有？鹿子霖(lin)扬(yang)起头(tou)：有(you)！洪亮的(de)嗓音显示着诚恳，也(ye)喻示着这件事(shi)并不重要。然后以坦然的口气解释说：儿(er)媳有病，是女人家的内症，她(ta)爸(ba)是先(xian)生，专(zhuan)门(men)给(gei)人(ren)治(zhi)病，可不好问女儿那些病症(zheng)，我就(jiu)引她到城里去看病。村里有人糟践我，说(shuo)我给儿媳种上了，去找儿子接茬……你堂堂滋水(shui)县岳书记听凭(ping)几句(ju)闲传(chuan)，就把(ba)我(wo)绑了下(xia)牢(lao)，正好把我这瞎话搁实(shi)了。甭说我通(tong)共不(bu)通共，单是这瞎(xia)话，就(jiu)把(ba)我(wo)的脸皮揭光了(le)剥(bao)净了。我没脸活人了，我准备死(si)在牢里(li)，啥(sha)也不想了。岳(yue)维山对他与(yu)儿媳有没有那种事为感(gan)兴(xing)趣，倒是对他(ta)毫(hao)不忌讳地(di)说出这件(jian)事感到(dao)惊奇(qi)，就冷着脸狠狠戳他一锥子：鹿(lu)子霖(lin)，你的(de)脸皮厚！你甭跟(gen)我(wo)死呀活呀(ya)耍无赖，监狱里死人，你(ni)想(xiang)想会算个啥(sha)事(shi)？你(ni)引(yin)儿媳(xi)究竟(jing)是看病(bing)，还是(shi)找兆鹏？我没有一点把握就能绑你？你不(bu)要(yao)自作聪明，也甭耍无(wu)赖(lai)，说实(shi)话(hua)为好。你好(hao)好(hao)想(xiang)想，再掂量(liang)掂(dian)量(liang)，你想通(tong)了说了实(shi)话(hua)，就(jiu)放你回(hui)家(jia)。你早晨说了，晌午就放(fang)你(ni)走。你(ni)的事情(qing)不复(fu)杂，就这一条。鹿子霖(lin)说：没(mei)有啥想的。我早都活得(de)没劲咧。我一个娃为国为(wei)民(min)牺(xi)牲了性命，一个娃当共匪(fei)，跟没有他一样(yang)。独儿剩(sheng)下我(wo)栽在世上，还(hai)不及死了好！岳维山说：你甭耍(shua)无赖，也甭耍小聪(cong)明，我(wo)认(ren)识你(ni)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