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日日夜夜97》

【日日夜夜97】

部队的(de)生活简单而有规律。每年(nian)的三月都要例(li)行植树(shu)。我们部队的驻地海拔(ba)1700多米，三月(yue)份(fen)基本(ben)上还冰冻三尺，但是冰(bing)冻三尺(chi)也(ye)要(yao)种树。于是我们用麦子秆烧火，烤化(hua)地表的冻土，再(zai)用铁锨(xian)将冰(bing)冻的(de)土地挖(wa)开，挖成一个直径40公分，深50公分(fen)的(de)树坑。今天(tian)挖好(hao)了，第二天一大早(zao)就又冻(dong)死了，然(ran)后(hou)再烧再挖。每人(ren)每天(tian)要利用(yong)业余时间挖20多个这样(yang)的树坑。在(zai)寒冷的(de)西北风(feng)中，低着头(tou)，一个40公分(fen)的树坑(keng)就(jiu)是我能(neng)见到的最直接的劳动成果，那时候心里并没有什么怨言，但是(shi)身体明显吃不(bu)消，几乎到(dao)了极限(xian)。初中时，我得(de)过一次阑尾脓(nong)肿(zhong)，打了两(liang)个月的吊(diao)针(zhen)，算是治愈了。但(dan)是在冰天雪地中一折(she)腾，旧(jiu)病复(fu)发。我(wo)的(de)阑(lan)尾处一阵(zhen)阵(zhen)揪(jiu)心的剧痛，疼得我在数九(jiu)寒天中竟然大(da)汗淋漓。小时候的阑尾脓(nong)肿(zhong)导致周围器官的粘连(lian)。但奇怪的是，化验(yan)了三次，血相都是8000，属于正常(chang)。后来了解到，可(ke)能是因为阑(lan)尾(wei)本身没发炎(yan)。而血相(xiang)正常(chang)，就没有请(qing)假(jia)的理由，就(jiu)意(yi)味(wei)着(zhe)必须(xu)继续干。我咬着牙，在寒风(feng)中坚(jian)持(chi)挖(wa)树(shu)坑，晚上冻僵的身体蜷缩在被(bei)子里(li)睡(shui)不着(zhe)觉，老是希望(wang)明天一早醒来就不疼了。但是，每(mei)天早(zao)晨，我(wo)都是被生(sheng)生(sheng)疼醒(xing)。有(you)一天，我实在疼痛难忍，就又到医(yi)院化验(yan)，血相依旧是8000，看到化验结果，我下意识(shi)地作出(chu)一个(ge)决定：那(na)时侯的(de)化验单不像现在(zai)都(dou)是(shi)电脑打印，就(jiu)是一个简单的(de)手写数字(zi)。于是我(wo)拿(na)起笔，在8000前面加(jia)了一(yi)个1，血相18000。我知道(dao)那么高的血相(xiang)意味着病情严(yan)重，一定会(hui)引起大夫(fu)的重视。我实在已经疼得无计可施。主治大夫显然觉(jiao)得(de)疑点(dian)重重，但(dan)还(hai)是马上将我(wo)推(tui)进了(le)手术室，切(qie)开一(yi)看才知道，阑尾(wei)周围(wei)的器官粘连在了一(yi)起，医生迅(xun)速(su)做手(shou)术，将阑尾切除。尽管找到了病因(yin)并进行(hang)了治疗，但是(shi)医生对于18000的(de)血(xue)相(xiang)化(hua)验还是觉(jiao)得十分可疑。疼痛一消(xiao)除(chu)，我(wo)回过神来(lai)，马上开始(shi)害怕和(he)后(hou)悔(hui)，篡改化验(yan)结(jie)果(guo)，欺骗医生，欺(qi)骗(pian)领(ling)导，对(dui)于(yu)一(yi)个新兵来说，后(hou)果不(bu)堪设想。疼痛(tong)时的不管不顾(gu)变成(cheng)了一种(zhong)强烈(lie)的自责。躺在病(bing)床(chuang)上辗转反侧了(le)好(hao)几(ji)天，终于有一天，在指(zhi)导员看望我时，忍不住(zhu)说(shuo)出(chu)了真相(xiang)。指导员马(ma)上告诉了大夫(fu)，大夫(fu)几乎(hu)是暴(bao)跳(tiao)如雷(lei)地(di)质问我：为什么这(zhe)样做？又说，知道你(ni)是一(yi)个优秀战士，为(wei)了研究那么(me)高的血相用了好几天(tian)时间，生(sheng)怕(pa)延误(wu)病(bing)情。没想(xiang)到竟然是(shi)你纂(zuan)改，胆子太(tai)大了。接着是(shi)一(yi)通(tong)严(yan)厉批(pi)评(ping)。没(mei)有什么理(li)直气壮，我知道我错了，我老实(shi)地承(cheng)认了一切错误(wu)，因(yin)为我不疼了(le)，我愿意接受任何的惩(cheng)罚。看来(lai)疼(teng)痛对人(ren)的意志力真是考验，我似乎没有经(jing)受住(zhu)考验。玩笑归玩笑，军纪却是(shi)严(yan)明(ming)的(de)，你有千万条(tiao)的道理(li)，只(zhi)要(yao)违纪便无理可讲。病好(hao)后，我在全连大会(hui)上，当(dang)众接受了最严厉的(de)批评。但鉴于有(you)自(zi)首(shou)表现，又确(que)实事出有(you)因，并没有给我(wo)书面处(chu)分。那是1982年，我18岁(sui)，这一(yi)年(nian)我经(jing)受(shou)了人生第一(yi)次挫折。从那之(zhi)后(hou)，我(wo)努力挽回面(mian)子，处处积极表现自己。或许(xu)因为有了前科(ke)，我(wo)们的(de)指导(dao)员王(wang)培芳也对我严加看(kan)管(guan)，别人的小错可以(yi)原谅，我芝(zhi)麻大点(dian)的(de)事只要让(rang)他(ta)发现，一定是他职(zhi)权范(fan)围内最严(yan)厉的(de)惩罚。那一段时间，我见了(le)他就像老鼠见(jian)了猫，无论(lun)怎样小心翼翼(yi)，他(ta)都(dou)能(neng)找出理由收拾我。有一天(tian)下(xia)午，我(wo)又不知因为什么(me)挨了他(ta)一顿数落，心里挺不服气(qi)，晚(wan)上躺在(zai)床上老大不高(gao)兴(xing)。这时，值(zhi)班(ban)哨兵走过(guo)来对我(wo)说，指导员叫(jiao)你到他(ta)宿(xiu)舍(she)去一(yi)趟!大(da)半夜(ye)的，干什(shi)么呀?!难(nan)道(dao)白(bai)天(tian)还没(mei)有数落够啊？我极不情愿地(di)爬起(qi)来，穿戴整齐(qi)来到指导(dao)员宿舍。进门一看，通讯(xun)员明国灿、老班长陆(lu)全胜(sheng)，还(hai)有(you)指(zhi)导员的爱人在(zai)屋子里说(shuo)话。我一进门，王指导员就招呼我坐下，那口气比(bi)白(bai)天亲(qin)切(qie)很多。我还没坐稳，见炊事班长(zhang)急匆匆跑过来：报告指导(dao)员，您让煮的东西(xi)煮不烂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