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亚州天堂2016》

【亚州天堂2016】

1993年(nian)年底的(de)一(yi)天，我忽然接(jie)到(dao)了(le)高立(li)民(min)老师的电话，寒暄(xuan)之后(hou)，她邀我有空(kong)到北京看看，没有说具(ju)体事情。说实话，自从杨澜和(he)高立民老师不经意中(zhong)提议我走出兰州(zhou)去发展，说者无(wu)心，听者却有意了。我总得有种隐隐的(de)冲(chong)动――想(xiang)去(qu)北京走走。这一次，妻(qi)子在西安演出，团(tuan)里不是(shi)很忙，甘肃(su)台(tai)的杨平导演(yan)又恰(qia)好要去北京出差，我(wo)就和他结伴(ban)登(deng)上(shang)东去的(de)火车，懵懵(meng)懂懂来到北京。还(hai)好(hao)，我(wo)可以蹭住在杨(yang)平(ping)出差(cha)的公费旅馆里。到了(le)北京，才知(zhi)道天下有(you)多大(da)，也(ye)才知道(dao)自己的(de)眼(yan)界(jie)有多小，再加上(shang)对北京从小(xiao)的崇(chong)拜向(xiang)往，在兰州时的小小(xiao)成就和得(de)意一扫而光。杨(yang)平有公事要办，我成了(le)无所(suo)事事的闲(xian)人(ren)。奇怪(guai)得很，在(zai)家时(shi)最(zui)希望忙乱中能(neng)闲上(shang)一天。到了北(bei)京，却(que)闲得人心慌，看着(zhe)清洁工(gong)忙碌地扫(sao)马路都觉得比自己充(chong)实。看(kan)来闲也是一种心境(jing)，是一种很(hen)奢侈的(de)行(hang)为。高老师(shi)很忙，杨平也很忙，中(zhong)央(yang)电视台的(de)人更忙，我(wo)不好意思打扰，就一天天(tian)在街(jie)上闲(xian)逛。那个时候(hou)北京没有现(xian)在(zai)繁(fan)华，但(dan)是宽阔的(de)长(zhang)安街，林立的大楼(lou)，陌生的(de)北京(jing)人，忽然(ran)让我觉(jiao)得(de)不踏实，这是我的家吗？我(wo)觉(jiao)得(de)我像个(ge)游客，我甚(shen)至想家(jia)了，我明白想家(jia)就意味(wei)着胆怯――终(zhong)于有一天，大家停下手里(li)的活，高(gao)老师请(qing)大家吃(chi)了(le)一顿(dun)饭，印(yin)象特别深，吃的是当时兰州(zhou)还没有、在北京(jing)尚(shang)属时髦的麦(mai)当劳，几个汉堡(bao)，一人一(yi)个盘子，冰凉的饮(yin)料。当时觉(jiao)得味道很怪(guai)，哪有我们兰州的火锅好吃呀！饭(fan)后(hou)，我(wo)得(de)到了一次(ci)奢(she)侈(chi)的(de)活(huo)动(dong)安排――参观中央电视台！进(jin)门的(de)时候几个朋(peng)友在(zai)一起，由(you)他们(men)交(jiao)给武警一张(zhang)纸条(tiao)。当时觉(jiao)得进门真容易，后来才知道(dao)那张(zhang)纸条叫进门条。许多天后(hou)，为(wei)了弄一张这样的纸条，我竟然费尽(jin)了周(zhou)折。进中央电视台的(de)兴(xing)奋自不(bu)用说，像刘(liu)姥姥进大观园――只(zhi)不过比刘姥姥矜(jin)持一些，其实也是故作(zuo)镇静。那天我扒着门缝看了一眼(yan)演播(bo)室(shi)，没有(you)录像的时候里面什么(me)都没(mei)有(you)，黑洞洞的(de)，像个大仓(cang)库。那时只觉得中(zhong)央电视台真大，大大小小(xiao)那么(me)多(duo)演(yan)播室，他们(men)随意指着一个说：《正(zheng)大综艺》在这里录(lu)！我一下(xia)子兴(xing)奋了很久，原来不看不知(zhi)道，世(shi)界真(zhen)奇妙(miao)就是在这(zhe)里录的呀(ya)！参观是(shi)短暂(zan)的，中央电视台不是旅游景(jing)点，里面的(de)人忙(mang)得不(bu)可(ke)开交，走路(lu)都是一溜小(xiao)跑。转悠了(le)一(yi)圈，时不(bu)时地(di)碰见几(ji)个脸熟播(bo)音(yin)员，也不好意思(si)盯着人(ren)家看(kan)，一(yi)趟走下来，转得我(wo)晕晕(yun)乎乎。道别的(de)时候(hou)，高老师的脸上还带着些许(xu)歉(qian)意(yi)：让你(ni)大老远的来一回。我对(dui)她的(de)话至今感(gan)激涕(ti)零(ling)，因为(wei)我(wo)不止一(yi)次(ci)对自己说：机会不会在北京等着我，我得(de)自己去找(zhao)它(ta)去！出了门，不知道(dao)自(zi)己什么时(shi)候(hou)才能(neng)再进来。这(zhe)次(ci)参(can)观(guan)是我在北京(jing)唯一(yi)的收获。参(can)观(guan)结束(shu)后我知道(dao)我该回去了(le)。整整(zheng)一个(ge)星期，我在北京天(tian)天躺在旅馆里(li)无(wu)所事(shi)事，也没(mei)有游(you)山玩水的心(xin)情，但(dan)却感觉筋疲力尽。满(man)脑(nao)子(zi)回(hui)荡的(de)就(jiu)是齐(qi)秦的一句歌(ge)词(ci)：外面(mian)的世(shi)界很精彩(cai)，外(wai)面(mian)的世界(jie)很无奈(nai)。坦率地(di)讲，那时，我没有太强(qiang)的斗(dou)志和愿望(wang)，甚至不如在(zai)兰(lan)州时(shi)兴奋，我真的不知道下面应该(gai)干什么了。然而，有一点是明确(que)的，一旦回到(dao)兰州，我一定会不知(zhi)足了――我没有(you)回兰(lan)州，上西(xi)安找谭梅去了。回(hui)到丈(zhang)母(mu)娘(niang)家，为了面(mian)子，我将(jiang)北京之行说的紧张而忙碌，又换来(lai)了亲人朋(peng)友的(de)诸(zhu)多(duo)鼓励。我知道我是(shi)在打肿脸充(chong)胖子，但(dan)是我也知道谭梅(mei)从(cong)我超标的酒(jiu)量上看出(chu)了破绽，西北男人借酒(jiu)消(xiao)愁的(de)习惯古已有(you)之，我至少在妻子面前露馅儿(er)了。那天我醉了，踉踉跄跄地被(bei)谭梅的姐夫搀着下楼，不知道为什么忽然(ran)和(he)兰州部(bu)队的一个熟人(ren)发(fa)生(sheng)了口角，那人似(si)乎是(shi)说(shuo)了一(yi)句(ju)什(shi)么挑衅的话，我(wo)一(yi)时性起，挣脱姐夫，大(da)声(sheng)地冲他嚷(rang)嚷：告(gao)诉你们，中央电视台都要我了，你们(men)等着瞧吧！酒后吐(tu)真言――深藏心底的愿望坦露无遗(yi)。酒(jiu)醒后，一(yi)切都忘了(le)，唯有那句(ju)狂(kuang)言记得真切(qie)。其实大家都没有(you)在意我的狂话(hua)，和那个(ge)朋(peng)友事后也言归(gui)于好。只有我(wo)觉得像是隐私(si)被揭穿一样地惴(zhui)惴不安(an)，老感觉有人在背后(hou)指指戳戳地嘲笑我(wo)，回(hui)头一(yi)看(kan)，其实空(kong)无一人……除了我自(zi)己，也(ye)许没有人(ren)在(zai)意什么(me)。人最怕自(zi)己内(nei)心深处的不知足。我也承(cheng)认(ren)，我(wo)的梦想已经不仅仅是年轻人血气方刚的(de)冲(chong)动(dong)，我那么渴望人生真(zhen)正意义(yi)上的(de)成(cheng)功，甚(shen)至开始有了躁动不安(an)的白日(ri)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