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鹿子霖许久(jiu)以(yi)来就陷入(ru)一种精神危机当中。县长在白鹿原被公开枪毙震撼了原上的男女老少，包括田(tian)福贤都(dou)惊诧(cha)得(de)大声慨叹：我的(de)天啊！怪道这原上的共匪剿(jiao)不净挖不断根，县长原来是(shi)个共(gong)匪头子嘛(ma)！鹿子霖作为乡约参与了这场前(qian)所未有的杀人组织工作，按(an)县上(shang)的布置，把本(ben)保(bao)障(zhang)所(suo)所辖各(ge)个村(cun)庄的男女，按(an)照甲(jia)的组织一律排列前往(wang)杀场，观(guan)看县保(bao)安队枪毙(bi)共匪县长的现(xian)场实景。杀场选(xuan)择在白鹿(lu)镇南面的(de)小学校旁边，从(cong)东原(yuan)西原南原北原各(ge)个(ge)村(cun)子集(ji)合(he)到这里的(de)人被严(yan)格(ge)限制在用白(bai)灰(hui)划(hua)定的(de)区限(xian)以内(nei)，白鹿仓的保(bao)丁们(men)负责(ze)维(wei)持秩(zhi)序。小(xiao)学校(xiao)周围(wei)的围墙下和(he)大门口，由县保安队的(de)保丁们(men)荷枪实(shi)弹监(jian)卫着，把那些企图窜到墙(qiang)根下拉(la)屎拉尿(niao)的村(cun)民赶吆远(yuan)离围墙。鹿子霖站在(zai)白(bai)鹿(lu)保障所辖属(shu)的(de)村(cun)民(min)的(de)队列前头，清(qing)楚地看见了全过(guo)程：两(liang)列全副武(wu)装的保(bao)丁(ding)们端着枪走出学校大门，押(ya)在中(zhong)间被(bei)五花大梆着的穿中山装的人就(jiu)是(shi)郝(hao)县长(zhang)：背脊上插(cha)着一个纸牌，两臂(bi)被(bei)两个保丁挟持(chi)着走了过来。全县的(de)头(tou)头脑(nao)脑包括各他的(de)总乡约(yue)都坐(zuo)在(zai)临(lin)时摆置的主席(xi)台上，岳维(wei)山(shan)坐在(zai)正中(zhong)间(jian)。两列保丁(ding)作(zuo)扇形分开，郝县长被押到主席(xi)台(tai)下，他已经直不(bu)起筒(tong)子(zi)，脑袋低溜下(xia)去，双腿弯着无法(fa)站立，全(quan)凭(ping)着两保丁从两边提夹着。鹿子(zi)霖最初从小学校门口瞥见郝县长的一瞬间(jian)，眼前出现了一个幻(huan)觉(jiao)，那被麻捆(kun)缚(fu)的人(ren)不是(shi)郝县长，而是儿(er)子鹿兆鹏。随后县保安队长和法院(yuan)院(yuan)长的讲话，他一概听不进去，岳维山最后讲话也是一个字都听(ting)不(bu)进耳(er)朵。鹿子霖的(de)耳(er)朵(duo)里呼呼呼刮(gua)着(zhe)狂(kuang)风，响(xiang)成(cheng)一片，不由自主地在心里猜(cai)估：郝(hao)县长站(zhan)立不住究竟是吓软(ruan)了，还(hai)是腿(tui)断(duan)了(le)腰(yao)折(she)了直不起筒子？说吓软了不见脚颤抖，说(shuo)被打(da)残了又(you)看不见(jian)伤势。最(zui)后执行枪决命令时，郝县(xian)长被(bei)跑(pao)动(dong)着的保丁拖到了(le)围墙根下(xia)，鹿(lu)子(zi)霖(lin)看见郝县长拖在(zai)地上(shang)的(de)双腿(tui)有一只(zhi)脚尖竟(jing)然(ran)朝(chao)后翘着(zhe)，他才(cai)弄(nong)明白双腿肯定打断(duan)了骨头。一排(pai)保丁端着枪瞄住(zhu)五六步远的跪(gui)伏(fu)在地上的郝县长，然后扣枪码子。枪声很大，却(que)没有(you)村民们(men)企望的(de)惊(jing)险。鹿子霖在杂乱的枪声里又(you)一(yi)次出(chu)现幻觉，那(na)个被乱枪击中而毫无反(fan)应甚至连(lian)一声呻吟也(ye)没有的人，不(bu)是郝县(xian)长，而(er)是(shi)儿子(zi)兆鹏(peng)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