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55窝窝看看》

【55窝窝看看】

小学(xue)四年级(ji)的时候(hou)，有(you)一次(ci)期(qi)末(mo)考试，我(wo)考了全年级(ji)第一名，一阵大张旗鼓的(de)表扬(yang)之后，老师(shi)派班长(zhang)、学(xue)习(xi)委员到我家给家(jia)长报(bao)喜。我欢天喜(xi)地地(di)领着同学，一路上(shang)说说笑笑。本来在学校我(wo)属(shu)于不善言谈的，家境不好(hao)让我(wo)始终有自卑感(gan)。这一次拿(na)了(le)年级第一，立(li)刻有了自信(xin)心，性格一下变得活泼开朗。高高(gao)兴(xing)兴到(dao)了家，因为比平(ping)时回来的早，大人都(dou)还(hai)没有下班，院子里面冷冷(leng)清(qing)清(qing)，我七拐(guai)八绕到(dao)了家(jia)门口，忙不迭地冲屋子里(li)喊：妈(ma)妈，我们同学来了，我考试(shi)第(di)一名(ming)！我连珠(zhu)炮似地说了好几遍(bian)：妈妈，我考试第一。这是我们同学，来告诉(su)您的！没有(you)妈妈的应答。她正在我家(jia)低矮的(de)小(xiao)厨房(fang)里干活(huo)。1月份了(le)，妈妈还只是穿着一件单(dan)薄的青(qing)布褂子，弯着腰，正费(fei)力地将烧(shao)火(huo)用(yong)的(de)煤(mei)块码(ma)放在(zai)炉子边(bian)上，两(liang)手(shou)煤(mei)黑，裤子上也蹭上(shang)一块块(kuai)黑(hei)印，一绺头(tou)发(fa)耷拉着遮(zhe)住半拉脸，妈(ma)妈(ma)看了我们一下，眼睛里没有什么惊喜(xi)，只是(shi)平静地(di)直(zhi)直腰，举着两只满是煤(mei)末的手(shou)，却没(mei)有去拿同学手里的(de)喜(xi)报(bao)。答应了一(yi)声之后，又弯下腰，继续干(gan)活。同学的眼睛中也透(tou)出了(le)一种失望(wang)和不理解(jie)。其中(zhong)一个同学没(mei)有忘记学(xue)校交给的(de)任务：阿姨，朱军考(kao)试得(de)第一，老师叫我们(men)给您报喜。妈妈再次(ci)直起(qi)腰(yao)，回(hui)身(shen)看看我，用手(shou)背轻轻抹(mo)了一下(xia)脸颊，淡淡地说了一句：知(zhi)道(dao)了(le)。说完又(you)出(chu)门继续搬煤。我傻愣(leng)愣地站在门口，同学们(men)一(yi)脸愕(e)然(ran)地(di)看着我。我又小声嘟囔了(le)一(yi)句：妈，我考试得了(le)第一。妈妈(ma)继续干活，搬起(qi)了一簸(bo)箕(ji)煤，对(dui)愣在一(yi)边的(de)我们说：孩子们，我知道了。你们快回家吧，谢(xie)谢你们。语气平静(jing)地像完全没有报喜这(zhe)回事。同学将那张粉(fen)红(hong)色的喜报放在桌上，我尴尬地站在院(yuan)子里，勉(mian)强送走了同(tong)学(xue)，心中(zhong)的委屈从头涌到脚，觉(jiao)得自(zi)己(ji)的成绩被(bei)母(mu)亲否(fou)定(ding)了(le)，自己(ji)的面子被母亲打碎了(le)，刚刚建立(li)不(bu)到半(ban)天的(de)自(zi)信(xin)心被母(mu)亲摧垮了，自(zi)尊心被母亲伤害了(le)！我站在院子里(li)一(yi)声不(bu)吭，看着母(mu)亲(qin)来(lai)回搬运(yun)煤块(kuai)也不(bu)像往常那(na)样去(qu)帮忙。母(mu)亲忽然间(jian)在我的心(xin)中(zhong)变得那么渺(miao)小(xiao)，那么不近(jin)人情。好(hao)几(ji)天(tian)，我都闷闷不乐，甚至故意(yi)不(bu)理睬(cai)母亲(qin)。在(zai)一个四年级小学(xue)生的心里，也(ye)许渴望有(you)这样一(yi)个美好情(qing)景：漂(piao)亮的母亲(qin)站(zhan)在亮(liang)堂(tang)堂的院(yuan)子里，见(jian)到同学们送(song)来的喜报(bao)，不停地(di)夸奖自己，拿(na)出(chu)好多糖果招待同学，甚至还请同(tong)学(xue)在家吃饭――这事关一个孩子(zi)的自尊心。可(ke)惜我什(shi)么都(dou)没(mei)有得到(dao)。那(na)天我觉得(de)脸被丢(diu)尽了，从(cong)此更不(bu)爱和(he)同学说话了(le)，开始感到(dao)家(jia)境(jing)的贫寒带(dai)给我的(de)压(ya)力(li)，甚(shen)至变得心事重重。直(zhi)到有一天，我回(hui)到家里(li)，照(zhao)例和母亲没有(you)什么(me)话说(shuo)，走(zou)到房间门口，我愣住了。母亲一个人坐在床(chuang)边，依(yi)旧穿着那(na)件(jian)洗得褪了色的青布褂子，她身后的墙(qiang)壁(bi)上(shang)，花花绿绿地贴(tie)满(man)了大哥得到的各种(zhong)奖(jiang)状(zhuang)，足足(zu)占了半面墙(qiang)。大哥(ge)从小学开始(shi)，年年(nian)是三好生，有一年(nian)还被评(ping)选为(wei)兰州市三好学生。那时候，大哥(ge)是父母的骄傲。每(mei)次拿来(lai)奖状，他并不张(zhang)扬，悄悄放在家里桌子上，母(mu)亲看到后(hou)，就端端正(zheng)正贴(tie)在墙上。直到大哥参(can)加(jia)工(gong)作(zuo)，他上(shang)学时的(de)奖状还贴在墙(qiang)上！夕(xi)阳(yang)的(de)余辉透过窗(chuang)户(hu)，落(luo)在母亲瘦(shou)弱(ruo)的(de)身上。她手中拿着我那(na)张粉红色的(de)喜报，轻轻摩挲着，偷(tou)偷地掉眼泪(lei)――那一刻母亲的形象，像一副经(jing)典油画深深(shen)地印在我的脑海中。一瞬间，我(wo)什么(me)都明(ming)白(bai)了，对母亲的(de)记恨顿(dun)时烟消云散(san)。母亲(qin)对我(wo)的爱，对我的每一点进步，发自(zi)内(nei)心(xin)地高(gao)兴。只是为了让我明白，家里穷，上(shang)学是(shi)一种奢侈(chi)的付出，学好功课理(li)所应当，不应(ying)该那样张(zhang)扬(yang)。直到母亲(qin)去(qu)世，我都没(mei)有(you)和她提起这(zhe)件事，但是我(wo)清楚地记得(de)当(dang)我长大之(zhi)后(hou)，无(wu)论是回(hui)兰州家里，还是把母(mu)亲接到北京住，只要有(you)我的同事朋友(you)在场，母亲(qin)无论身体多么(me)难受，都要特意换一件利利(li)索索的衣服，把头发梳理整(zheng)齐，端端正正，面带(dai)微笑地(di)坐(zuo)在椅子上，拿出最好(hao)的烟(yan)酒茶水招(zhao)待我(wo)的(de)同事朋友，和大家聊天。见过母亲的朋(peng)友都说：朱(zhu)军的妈妈气质真好，难怪(guai)养出了这么(me)一个儿子(zi)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