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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一时，迎春安(an)放桌(zhuo)儿(er)，摆了四样茶食，打发王姑子(zi)吃了，然(ran)后拿上(shang)李瓶儿(er)粥来，一碟十香甜(tian)酱(jiang)瓜茄、一碟蒸(zheng)的黄霜霜乳饼(bing)、两(liang)盏(zhan)粳(jing)米粥(zhou)，一双小牙筷(kuai)。迎(ying)春(chun)拿着，奶子如(ru)意儿在旁拿(na)着(zhe)瓯(ou)儿，喂了半(ban)日，只呷了两三口粥儿(er)，咬了一(yi)些(xie)乳饼(bing)儿，就摇头儿不(bu)吃了，教：拿过(guo)去罢。王(wang)姑子道：人以水食为(wei)命，恁(nin)煎的好(hao)粥儿，你再吃(chi)些儿(er)不是？李瓶(ping)儿道(dao)：也得我(wo)吃得下(xia)去是！迎(ying)春(chun)便把吃茶的(de)桌儿掇过去。王姑子揭(jie)开被，看李瓶儿(er)身上(shang)，肌体都瘦的(de)没(mei)了，唬了一跳，说道：我的(de)奶奶，我去时(shi)你(ni)好些(xie)了，如何又不好了(le)，就瘦的(de)恁样的了？如(ru)意儿道：可知(zhi)好(hao)了(le)哩！娘原(yuan)是气(qi)恼上起的病，爹请了太医(yi)来看，每日服药，已(yi)是(shi)好到七(qi)八分(fen)了。只因八月内，哥(ge)儿着了惊唬不好，娘昼夜(ye)忧戚，那(na)样劳(lao)碌(lu)，连睡(shui)也不得(de)睡(shui)，实指望(wang)哥(ge)儿好了，不想没(mei)了(le)。成日哭(ku)泣，又着了那暗气，暗(an)恼(nao)在心里，就是铁石人也禁不的(de)，怎(zen)的不把病(bing)又发了！是人家有些(xie)气恼儿(er)，对(dui)人(ren)前(qian)分解分(fen)解也(ye)还好(hao)，娘又不出语(yu)，着紧问还不说哩(li)。王姑子道：那讨气(qi)来？你爹又疼他，你大娘(niang)又敬他，左(zuo)右是(shi)五六位娘，端(duan)的谁气着(zhe)他(ta)？奶子道：王爷，你不知(zhi)道──因使绣春外边瞧瞧，看关着门不曾：──俺娘都(dou)因为着(zhe)了(le)那边五娘一口气。──他(ta)那(na)边猫挝(wo)了哥儿手，生(sheng)生的唬出风来。爹来(lai)家(jia)，那等问(wen)着(zhe)，娘只是不说(shuo)。落后(hou)大娘说了(le)，才把那猫来(lai)摔杀了。他(ta)还不(bu)承认(ren)，拿(na)我每煞气。八(ba)月(yue)里，哥(ge)儿死了，他(ta)每日那边指桑树骂槐(huai)树(shu)，百般称快。俺娘这屋里分明听见，有(you)个不(bu)恼的(de)！左(zuo)右背(bei)地里气，只是(shi)出(chu)眼(yan)泪。因(yin)此这样(yang)暗气暗恼(nao)，才致了这一(yi)场(chang)病(bing)。──天(tian)知道罢(ba)了！娘(niang)可(ke)是(shi)好性儿(er)，好也在(zai)心里，歹(dai)也在心(xin)里(li)，姊妹(mei)之(zhi)间(jian)，自来没有个面红面赤。有件称心(xin)的(de)衣裳(shang)，不等的(de)别(bie)人(ren)有(you)了，他还不穿(chuan)出来。这一家子(zi)，那个不叨贴娘些儿？可(ke)是说(shuo)的(de)，饶叨(dao)贴了(le)娘的，还背地(di)不道是。王(wang)姑子道(dao)：怎的(de)不道是？如意儿道：象五娘那边潘姥姥，来一遭(zao)，遇着爹在那边歇，就过(guo)来这屋(wu)里和娘(niang)做伴儿。临去(qu)，娘与他鞋(xie)面、衣服、银子，甚(shen)么不与他？五娘还(hai)不(bu)道是(shi)。李瓶儿听(ting)见，便嗔如意儿(er)：你这(zhe)老(lao)婆，平白只(zhi)顾说他怎的？我已是(shi)死(si)去的人了，随(sui)他罢了(le)。天不(bu)言而自高，地不言(yan)而(er)自厚。王姑子(zi)道：我的(de)佛爷，谁如(ru)你老人家这(zhe)等(deng)好心(xin)！天也有(you)眼(yan)，望(wang)下看着哩。你老人家(jia)往(wang)后来还有好处。李瓶儿道：王师父(fu)，还(hai)有(you)甚么好处！一(yi)个孩儿(er)也存不住，去(qu)了。我如今又不得(de)命，身(shen)底下弄(nong)这(zhe)等(deng)疾(ji)，就是做(zuo)鬼，走(zou)一步也不得个伶俐。我(wo)心(xin)里还要与王师父些银子(zi)儿，望你到明日我(wo)死(si)了，你替我在(zai)家请几位师父，多诵些《血盆经(jing)》，忏忏我这罪业。王(wang)姑子道：我的菩萨，你老人(ren)家忒多虑了。你好心人，龙天自然(ran)加护。正说着，只见(jian)琴童(tong)儿进来对(dui)迎春(chun)说：爹吩咐把(ba)房内(nei)收(shou)拾收拾，花大(da)舅便进来看娘，在前边坐着哩。王姑子便起身说道：我且往后(hou)边去(qu)走(zou)走。李瓶儿道：王(wang)师(shi)父，你休要去了，与我做两日伴儿，我还和你说话(hua)哩(li)。王姑子道：我的奶奶(nai)，我不(bu)去(qu)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