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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在鲁(lu)立(li)人(ren)和他(ta)的爆炸大队(dui)，在大栏镇街上，欢庆胜利那一天，鸟儿韩从厕所里(li)钻(zuan)出去，进入山后的密林。他(ta)发疯一样地跑(pao)着，一直跑得筋疲力尽，栽(zai)倒在一片桦(hua)树(shu)林里。林中散发着腐败的(de)树叶味道(dao)，有叮咚的水声在腐叶(ye)下，像弹(dan)琴(qin)一样(yang)。空气潮湿，雾气腾(teng)腾(teng)，夕(xi)阳光(guang)如金色的箭，从(cong)林木间(jian)连续地(di)射进来(lai)。黄鹂的啼叫，惊心动(dong)魄，一股血的(de)滋味(wei)。面(mian)前是绿得发黑的(de)草，草(cao)叶(ye)间结着红润的果(guo)实。他(ta)吃了一些浆(jiang)果，满(man)嘴口水。又吃了一捧白(bai)色小蘑菇(gu)，肠胃绞痛(tong)，呕吐不(bu)止(zhi)。他闻到(dao)自己的身体在鬼鬼祟(sui)祟的黄昏(hun)里，发散着刺鼻(bi)的恶臭。他(ta)找(zhao)到一条(tiao)山溪，洗去了身上的粪(fen)便。溪水冰凉彻(che)骨，他打(da)着寒战，听到从(cong)矿区(qu)的方向，传来隐隐约约的狼狗(gou)的叫(jiao)声。小日(ri)本发(fa)现了，晚(wan)点名时他们(men)会发现我不(bu)在了。他心里(li)浮起(qi)一(yi)种报(bao)仇雪恨(hen)后的快感(gan)。小舅子们(men)，老(lao)子跑(pao)出来(lai)了。看守矿区(qu)的日本兵，越来越少，但狼狗却(que)越来越多，他隐(yin)约(yue)感觉(jiao)到，小日本快要(yao)完(wan)蛋(dan)了。不行，还得往深山(shan)里走(zou)，小日本(ben)要完蛋了，被(bei)他们抓回去(qu)喂狼狗(gou)，多冤哪(na)！想起那大头尖屁股的狼(lang)狗，他(ta)浑(hun)身皮紧，那(na)些(xie)滴着血(xue)的狗嘴，拖着小陈的(de)肠(chang)子，像(xiang)吃粉(fen)条(tiao)一样(yang)。他把小日本(ben)发给的号服脱掉，扔(reng)到(dao)溪流中。去你娘的(de)吧！衣服鼓胀起来，像黄色(se)的牛尿脬，顺(shun)流而下，在岩(yan)石(shi)边(bian)被阻挡，转几(ji)圈，又(you)流(liu)下去(qu)。夕(xi)阳如血，山中，桦树(shu)和(he)橡树、藤萝(luo)和灌木、杉(shan)松(song)、马尾(wei)松、半崖壁(bi)叶片金黄的(de)野葡萄、从(cong)山涧里跌(die)跌(die)撞撞流出(chu)来的(de)小溪，一(yi)切，都被夕阳改变了颜色。他无(wu)心欣(xin)赏(shang)景致，飞快地沿着溪边(bian)，跳(tiao)跃着那些巨大的光滑卵石，向山的深处跑去(qu)。半夜(ye)时，估摸着(zhe)狼狗追不上(shang)来了(le)，便(bian)靠着(zhe)一棵大树坐下。他感到脚像放(fang)在(zai)炉火中烧烤着(zhe)一样，又热又痛。肚子一阵阵发热，热罢(ba)又冷。清(qing)冷的(de)月光照耀得山林一片(pian)银(yin)辉，山涧中长满滑腻(ni)青苔的卵石，像巨(ju)大(da)的鸟蛋，闪着幽幽的青光。溪水声传播得很远，被岩石(shi)激(ji)起的一簇簇浪花洁白如雪(xue)。他(ta)栖身在大树紫色的暗(an)影(ying)里，被寒(han)冷、饥饿、伤病(bing)、恐怖(bu)、惆(chou)怅等(deng)等(deng)一大堆倒霉的(de)感(gan)觉折磨着。有好几(ji)次(ci)他甚至想到，这样莽(mang)撞(zhuang)地逃窜(cuan)出来是(shi)不是犯了错误(wu)，但每当这念头一冒(mao)出来了，他就(jiu)痛骂自(zi)己，混蛋，你自(zi)由了，你(ni)了(le)不起，你再也(ye)不用替小日本挖煤(mei)了，再(zai)也不用受那些嘴(zui)唇上(shang)刚扎茸毛的(de)小(xiao)日本(ben)的(de)欺(qi)负了。他就(jiu)这样(yang)在既(ji)痛(tong)苦又激奋的心情折磨(mo)下迷迷糊糊(hu)地(di)睡了(le)一会。黎明(ming)时，他(ta)被自己(ji)响亮(liang)的梦(meng)呓(yi)声惊醒(xing)了。他做(zuo)了一个可(ke)怕(pa)的梦，但(dan)刚醒来就把梦(meng)中的情景忘(wang)得干干净(jing)净。他(ta)感到浑身(shen)都凉(liang)透了，心脏(zang)像一颗冰冷坚(jian)硬的鹅卵石，碰(peng)撞(zhuang)的肋骨疼痛难忍。夜露(lu)很重，树干上布(bu)满了一(yi)层淋漓的冷(leng)汗。月亮已落(luo)到(dao)西边的山(shan)峦背后(hou)，几颗绿色(se)的星辰(chen)在苍白(bai)的天幕(mu)上(shang)闪烁着。山谷中雾气蒙(meng)蒙，几只(zhi)黑乎乎的野兽站(zhan)在(zai)溪边(bian)用舌头舔水。他闻(wen)到(dao)了腥膻的味道(dao)，并听到震荡山(shan)谷的猛兽的(de)呼(hu)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