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9》

【9】

朱先生刚刚(gang)从南方讲学归来。杭(hang)州一位先生盛(sheng)情邀约，言(yan)恳意(yi)切，仰(yang)慕(mu)他的(de)独到见解，希望(wang)此次南(nan)行交流诸家沟(gou)通(tong)南(nan)北学(xue)界，顺便游玩观赏一番(fan)南国景致。他兴致极(ji)高，乘兴南去(qu)，想(xiang)看自(zi)己自幼苦读(du)，昼(zhou)夜吟(yin)诵，孤守(shou)书案，终於使学界刮目相(xiang)看，此行将充(chong)分阐(chan)释(shi)自己多年苦心孤诣精研程朱的独(du)到(dao)见解，以期弘扬关中学(xue)派(pai)的正宗(zong)思想。再者(zhe)，他自幼至(zhi)今(jin)尚未走出过(guo)秦地一(yi)步，确也(ye)想(xiang)去风(feng)光宜(yi)人(ren)的南方游(you)曳一(yi)番，以(yi)博见诚(cheng)，以(yi)开(kai)眼界(jie)。然而此行(hang)却闹得不大愉快，乘兴而去扫兴(xing)而归(gui)。到(dao)南方後，同仁(ren)们先不提讲学之事，连(lian)演几天游山(shan)玩水(shui)，开(kai)始尚赏心悦目，三天未(wei)过(guo)便烦腻(ni)不(bu)振(zhen)。所到之处，无非小(xiao)桥流水，楼(lou)台亭阁(ge)，古刹名寺，看(kan)去大同小异。整日吃酒游玩的生活，使他(ta)多年(nian)来形成的(de)早读午(wu)习的(de)生活(huo)习(xi)惯(guan)完全被打乱，心里烦闷(men)无着，又不便开口(kou)向友人(ren)提及讲学之事。几位聚会(hui)一起(qi)的南北才子学(xue)人很快厮混熟悉，礼仪客套随(sui)之自然减免，不恭和戏谑的(de)玩(wan)笑滋生不穷，他们(men)不约而(er)同(tong)把开(kai)心的目(mu)标集(ji)中到他的服饰和(he)口语上。他一身布衣，青(qing)衫(shan)青裤青袍黑鞋布袜(wa)，皆出自贤妻的只手，棉(mian)花自种(zhong)自纺自(zi)织自裁(cai)自缝(feng)，从(cong)头到脚(jiao)不见一根(gen)洋绫(ling)一(yi)缕(lv)丝(si)绸。妻(qi)子用面(mian)汤浆过再用棒(bang)槌捶(chui)打(da)得硬邦邦的衣服使他们觉得式样古笨得可(ke)笑；秦(qin)地浑(hun)重(chong)的口(kou)语(yu)与南方轻俏(qiao)的(de)声调无异(yi)於异族语肓(huang)，往往也(ye)被(bei)他们讪(shan)笑取乐。他(ta)渐(jian)渐(jian)不悦(yue)他们的轻浮。一(yi)天晚(wan)宴之後，他们领他(ta)进(jin)了一座烟花楼。当他意(yi)诚(cheng)到这是一个什(shi)麽去处(chu)时怒不可遏，拂袖而去(qu)，对遨他南行讲学的朋友(you)大发雷霆：「为人(ren)师(shi)表，传道授(shou)业(ye)解感。当(dang)今世(shi)风日(ri)下人心不古，吾(wu)等责(ze)无(wu)旁贷，本应著书立论，大声疾(ji)呼，以正世(shi)风。竟然(ran)是(shi)白日里游山(shan)玩(wan)水，饮酒(jiu)作(zuo)乐，夜(ye)间寻花(hua)问柳，梦死(si)醉生……」朋友再(zai)三解(jie)释(shi)，说几位同仁本(ben)是好意，见他近日(ri)情绪不佳，恐他离家日(ri)久，思念眷属，於是才……朱(zhu)先(xian)生(sheng)不齿地说：「君子慎独。此乃学(xue)人修身(shen)之基本(ben)。表里不(bu)一，岂能正人正(zheng)世！何来如此(ci)荒唐揣测？」当即斯然(ran)决(jue)定，天(tian)明即起程北归，再不逗(dou)留。朋友(you)再三挽留说，如(ru)果一次学也(ye)不讲(jiang)就匆匆(cong)离去，於他(ta)的面子上(shang)实在难以(yi)支持(chi)。朱先生於是让步，讲了(le)一(yi)回，语(yu)言又成为(wei)大的(de)障碍(ai)，一些轻浮子弟窃窃讥笑他的发音而无(wu)心听讲。朱先生更加(jia)懊恼，慨然叹曰：南国(guo)多(duo)才子，南(nan)国没(mei)学问。他憋着一肚子(zi)败兴气儿回到(dao)关中，一气登上(shang)华山(shan)顶(ding)峰，那一口气才(cai)吁(yu)将出来(lai)，这才叫出(chu)哪(na)！随即(ji)吟出一首(shou)《七绝(jue)》来：踏(ta)破白云万千重(chong)仰天池上(shang)水(shui)溶溶横(heng)空大气(qi)排山(shan)去砥(di)柱人间是此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