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日日湿》

【日日湿】

王(wang)夫(fu)人宝钗等(deng)进来(lai)坐下，问起袭人来(lai)由，袭人便(bian)将宝玉的话(hua)细细(xi)说了．王(wang)夫人(ren)宝钗甚是不(bu)放心，又叫人出去吩咐(fu)众人伺候，听着(zhe)和尚说些(xie)什么．回来小丫(ya)头传话(hua)进来回(hui)王夫人(ren)道：二(er)爷真有(you)些疯了．外头小(xiao)厮们说，里(li)头不给他玉，他也没法，如(ru)今身子出来了，求(qiu)着那和(he)尚带了(le)他去(qu)。王(wang)夫人听了说道：这还了得！那和(he)尚说什么(me)来着(zhe)？"小丫头回道：和(he)尚说(shuo)要玉(yu)不要(yao)人。宝钗道：不要银(yin)子了么？"小丫头道：没(mei)听(ting)见说，后来和尚和二(er)爷(ye)两(liang)个(ge)人说着笑(xiao)着，有好些话外头小厮们都不大懂。王(wang)夫人道：糊(hu)涂东西(xi)，听不出来，学是(shi)自然(ran)学(xue)得(de)来的。便叫小丫头(tou)：你把(ba)那(na)小(xiao)厮(si)叫进来(lai)。小丫头连忙出去叫进那小(xiao)厮，站在(zai)廊(lang)下，隔着窗户请了安．王(wang)夫(fu)人便问道(dao)：和(he)尚和(he)二爷的话你们(men)不(bu)懂，难道(dao)学也学不来吗？"那小厮回道：我们(men)只(zhi)听(ting)见(jian)说什么`大(da)荒山'，什么(me)`青埂(geng)峰'，又说什么`太(tai)虚境(jing)'，`斩断尘缘(yuan)'这些话。王(wang)夫人听了也不懂(dong)．宝钗听了，唬得(de)两(liang)眼直瞪，半句话都(dou)没(mei)有了．正要叫(jiao)人(ren)出去拉宝玉进来，只(zhi)见(jian)宝(bao)玉(yu)笑嘻嘻的进(jin)来说：好了，好(hao)了。宝钗(chai)仍是(shi)发(fa)怔(zheng)．王夫人道：你疯疯(feng)颠颠的说的是什么？"宝玉(yu)道：正(zheng)经话(hua)又说我疯颠(dian)．那和尚与我原是认得的，他不过也是要来(lai)见我一(yi)见．他何尝是真要(yao)银子(zi)呢(ne)，也只当(dang)化个善缘(yuan)就是(shi)了．所以(yi)说明了(le)他自己(ji)就飘然而去了．这可不是好了么！"王夫(fu)人不信，又(you)隔(ge)着窗户问那小厮．那小(xiao)厮连忙出(chu)去(qu)问了门(men)上的人，进(jin)来回说：果(guo)然和(he)尚走了．说请太太们放心，我原不要银(yin)子，只要(yao)宝二(er)爷时常到他那里去去就是了．诸事(shi)只(zhi)要随缘，自有一(yi)定的道(dao)理(li)．"王夫人道(dao)：原来是个(ge)好和尚(shang)，你们曾问住在那里？"门上道：奴才也问(wen)来着，他说我们二爷是知(zhi)道的。王夫(fu)人(ren)问宝玉道：他到底(di)住(zhu)在那里(li)？"宝玉笑(xiao)道(dao)：这个地方说远就远，说近就(jiu)近。宝钗不(bu)待说完，便道(dao)：你(ni)醒(xing)醒儿罢(ba)，别(bie)尽着迷在里头．现在老爷太(tai)太就疼你(ni)一(yi)个人，老(lao)爷(ye)还(hai)吩咐(fu)叫你(ni)干(gan)功名长进呢。宝玉道：我说的不是功名么！你们不知(zhi)道，`一子出(chu)家，七(qi)祖(zu)升(sheng)天(tian)'呢(ne)。王夫人听到那里，不(bu)觉伤心(xin)起来(lai)，说：我们的家(jia)运怎么好(hao)，一(yi)个四丫头口口声声要出家(jia)，如今又添(tian)出一个来(lai)了．我这样个日子过他做什么！"说着(zhe)，大(da)哭起来．宝钗见王(wang)夫人(ren)伤(shang)心，只得上(shang)前苦劝．宝(bao)玉笑道：我(wo)说了这一句顽(wan)话，太(tai)太又认(ren)起真来了。王夫人止住哭声道：这些(xie)话也(ye)是(shi)混(hun)说的么！"正(zheng)闹着，只见丫头来回话：琏(lian)二爷回来了，颜色大变，说请太太回(hui)去说话。王夫人又(you)吃(chi)了一惊，说道：将就些，叫他进来(lai)罢，小(xiao)婶子也是旧亲，不用回避了(le)。贾琏进来，见了王(wang)夫人请了安．宝(bao)钗(chai)迎着也问(wen)了贾琏的安．回说道(dao)：刚才(cai)接(jie)了(le)我父亲的(de)书信(xin)，说是病重的很，叫我就去，若(ruo)迟了恐怕(pa)不(bu)能见(jian)面。说(shuo)到那里，眼泪(lei)便掉下来(lai)了(le)．王夫人道：书(shu)上(shang)写的是什么病？"贾琏道：写的是感冒风寒起来(lai)的，如(ru)今(jin)成了痨病(bing)了．现(xian)在(zai)危急，专(zhuan)差一个(ge)人连(lian)日连夜(ye)赶来的，说如若再(zai)耽搁(ge)一(yi)两天就(jiu)不能见面了．故来回太太(tai)，侄儿必得(de)就去才好(hao)．只是家里没人照(zhao)管．蔷(qiang)儿芸儿虽(sui)说糊(hu)涂，到底是(shi)个男人，外头有了(le)事来(lai)还可传个话．侄儿(er)家里倒没(mei)有(you)什(shi)么事，秋桐(tong)是天天(tian)哭着喊着不愿意在这里，侄儿叫(jiao)了他娘家(jia)的人来领了去了，倒(dao)省了平儿好些气．虽是巧姐没人照应，还亏平(ping)儿的心(xin)不(bu)很坏(huai)．妞(niu)儿心(xin)里也(ye)明白，只(zhi)是性气比他娘(niang)还刚硬些(xie)，求太太时常管教管教(jiao)他。说着(zhe)眼圈(quan)儿一(yi)红(hong)，连忙把(ba)腰里拴(shuan)槟榔(lang)荷包(bao)的(de)小(xiao)绢子(zi)拉下来擦(ca)眼．王(wang)夫(fu)人道：放着(zhe)他亲(qin)祖母在那里，托(tuo)我做什(shi)么。贾琏(lian)轻(qing)轻的说(shuo)道：太太要说这个话，侄儿就(jiu)该活活(huo)儿(er)的打死(si)了．没什么说的，总求太太始(shi)终疼(teng)侄(zhi)儿(er)就是(shi)了(le)。说(shuo)着，就跪下来了(le)．王夫人也(ye)眼圈儿(er)红了(le)，说：你快起(qi)来，娘(niang)儿们说话儿，这是怎么说．只是一件，孩子也大了，倘或(huo)你父亲有个一(yi)差(cha)二(er)错(cuo)又耽搁(ge)住(zhu)了(le)，或者有个门当户对的来说(shuo)亲，还是等你回(hui)来，还是你太太作主？"贾琏道：现在(zai)太太们在家，自然是太太们(men)做主(zhu)，不(bu)必等我(wo)。王夫人(ren)道：你要去，就写了禀帖(tie)给(gei)二老爷送个信(xin)，说家下无人，你父(fu)亲(qin)不知怎样，快(kuai)请二老爷将(jiang)老太太的(de)大事(shi)早早的完(wan)结，快快回来(lai)。贾琏答应了"是(shi)"，正要走出去(qu)，复(fu)转回(hui)来回说道：咱们(men)家(jia)的家下人家里还够使唤(huan)，只是(shi)园里(li)没有人太空(kong)了．包(bao)勇又跟了他(ta)们(men)老爷去(qu)了(le)．姨(yi)太太住的(de)房(fang)子，薛二爷已搬到自己的房子(zi)内住了(le)．园里一带(dai)屋子(zi)都空着，忒没照应(ying)，还(hai)得(de)太太叫人(ren)常查(cha)看查(cha)看(kan)．那栊翠(cui)庵原是咱们家(jia)的地(di)基，如今妙玉(yu)不(bu)知那(na)里去了，所有的(de)根基他的(de)当家女尼不敢自(zi)己作(zuo)主(zhu)，要求(qiu)府(fu)里一(yi)个(ge)人管(guan)理管理(li)。王夫人道：自己的事还(hai)闹不清(qing)，还(hai)搁得(de)住(zhu)外头的(de)事么．这句话好(hao)歹别叫四丫头(tou)知道，若是他知(zhi)道了，又要吵(chao)着(zhe)出家(jia)的念头(tou)出来(lai)了(le)．你想咱们家什么样(yang)的人家(jia)，好好的(de)姑(gu)娘出了(le)家，还了得！"贾琏道：太太不(bu)提起侄儿也不敢说，四(si)妹妹(mei)到(dao)底是东府里的，又(you)没(mei)有父母，他亲哥哥又在外(wai)头，他亲(qin)嫂(sao)子又不大说的上话．侄儿听见要寻死觅活了(le)好几次．他既是心里这(zhe)么(me)着(zhe)的(de)了，若是牛着他(ta)，将(jiang)来倘(tang)或认真(zhen)寻了死，比出家更不好了。王夫人听(ting)了点(dian)头道(dao)：这(zhe)件事真真叫我也难担(dan)．我(wo)也做不得主(zhu)，由(you)他(ta)大嫂(sao)子去就是(shi)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