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儿媳提出要给兆海(hai)去上(shang)坟。鹿(lu)子霖被络绎不绝的亲戚乡党缠住了，回家好(hao)几天也(ye)未能(neng)抽出身来去祭祖坟，于是就(jiu)领着儿媳(xi)抱(bao)着孙儿(er)到坟园里(li)去了。两年多未上祖坟，几株冬夏(xia)常(chang)青(qing)的柏树似(si)乎变(bian)化(hua)不大(da)，泼势的(de)枳树和柞树组(zu)成(cheng)了一(yi)个(ge)密密(mi)匝(za)匝的(de)堡垒。在树(shu)丛外(wai)转的草丛(cong)里，已经(jing)干涸的和散发着(zhe)臭(chou)气的(de)新鲜大便使人无法插脚。很显然(ran)，这堆(dui)密不(bu)透风(feng)的树丛(cong)给过(guo)路的(de)行(hang)人(ren)和(he)在田间(jian)干活的男女提供了方便(bian)，抹下(xia)裤子拉屎时(shi)，既(ji)可以(yi)遮丑，又(you)可以(yi)乘(cheng)凉，鹿子霖(lin)的鼻子里早钻进一股(gu)屎(shi)屎骚臭气息(xi)，一下子气(qi)得脸(lian)都黄了。妈的(de)！我在村子里(li)的(de)时光，狗也不(bu)敢到这儿拉(la)一(yi)泡屎；我鹿子霖(lin)倒霉(mei)了(le)坐牢(lao)了，祖坟倒成了原上人的一个(ge)官茅房了！想到(dao)身边跟着刚(gang)刚回(hui)家的儿媳，鹿子(zi)霖压住一阵又一阵从(cong)心蹿(cuan)上来的(de)火气和愤(fen)怒，努力做出宽厚(hou)的长者(zhe)姿态向儿媳(xi)和孙孙(sun)介绍(shao)，那个(ge)是你爷爷的坟头，这个(ge)是你(ni)老爷爷的坟堆。他领(ling)着她从坟园(yuan)的东边款款转(zhuan)到西边，在老祖宗(zong)的(de)一(yi)片老(lao)坟堆下首的(de)一(yi)座孤(gu)零零的坟堆前站住了，这(zhe)是兆海的坟墓。墓前(qian)那(na)块半人高的(de)青石(shi)碑(bei)面上(shang)拉着(zhe)一泡(pao)稀(xi)屎，也已干涸的稀(xi)屎从(cong)碑石顶端漫流下(xia)来，糊(hu)住了(le)半边碑(bei)面，可以(yi)看出(chu)恶作剧的人(ren)是不惜(xi)冒险爬上碑石(shi)顶端拉(la)屎撒尿(niao)的(de)。鹿子霖再也(ye)压抑不住愤怒，把(ba)抱(bao)在怀(huai)里的孙子撂到地上(shang)就跑到官路上(shang)跳骂(ma)起(qi)来了(le)：让日本人(ren)打进潼关(guan)，开(kai)上白鹿(lu)原，把原上的女人全(quan)都奸了，把男(nan)人全都杀了(le)！这(zhe)白鹿原上(shang)的男(nan)人女人(ren)一(yi)个个全都(dou)不(bu)知廉耻(chi)，没长人的(de)心肝，该(gai)当(dang)杀(sha)尽灭绝(jue)！我的(de)儿(er)呵，你舍身忘死出潼关(guan)打日本，保(bao)卫的(de)竟是一伙给(gei)你(ni)脸上拉屎尿尿(niao)的流氓无赖死狗(gou)胚(pei)子……儿媳(xi)从(cong)官路上把疯癫了一样的(de)阿公扯(che)回到坟园。鹿子霖气得坐(zuo)在坟堆前喘着(zhe)粗气。儿媳蹲在兆海(hai)的石碑前，用一根树(shu)枝(zhi)刮掉碑面上干(gan)涸的屎巴(ba)巴，然后从笼(long)里(li)取出一(yi)瓶烧酒洗刷污(wu)痕，字迹重新显亮(liang)起来。她在坟前清理(li)出一块干净(jing)的场(chang)地，从笼(long)里取出蜡烛(zhu)和紫香点燃，然后插在(zai)土地上，接着烧(shao)着了阴(yin)纸，她就跪趴在(zai)地上(shang)，把(ba)瓶子里剩下的(de)烧酒奠洒在墓前，便扯开喉咙(long)痛(tong)哭(ku)起来。鹿子霖看(kan)着儿媳虔诚的举动(dong)，把(ba)孙子按倒在地上：俺娃(wa)，给(gei)你爸(ba)嗑头。孙(sun)子 哇地一声哭了(le)。鹿(lu)子霖紧紧把孙子抱在怀里，涕泪纵(zong)横着大(da)声说：人(ren)还是不(bu)能装鳖哇(wa)！装了鳖狗都敢(gan)在(zai)你头(tou)上拉(la)屎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