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夜夜草蜜桃》

【夜夜草蜜桃】

市中心广(guang)场，是最光明(ming)的地方。正中―座(zuo)电(dian)影院，两边(bian)是博物馆(guan)和图(tu)书馆。都有(you)着高(gao)高的台阶，蓝(lan)玻(bo)璃(li)的墙壁(bi)直插到夜空里(li)去，转着圈(quan)是(shi)大电(dian)灯。天(tian)哪，又没人(ren)在(zai)这里(li)做(zuo)针线活(huo)儿(er)，开(kai)这么多灯干什(shi)么(me)?这要(yao)浪(lang)费多(duo)少电?电影(ying)院的(de)大门(men)脸上，画着巨大的海报。比水(shui)桶还粗的女人大(da)腿掩映(ying)在轻纱旗袍里。比胳膊还粗的手枪枪口喷吐着(zhe)火焰。鲜血淋(lin)漓(li)，珠光宝气。女人的(de)肉(rou)，袒露的胸，比篮球还大(da)的(de)乳(ru)房，比鞋(xie)刷(shua)子(zi)毛(mao)儿(er)还硬还(hai)粗的女人睫(jie)毛。他平(ping)常坐(zuo)在耿莲(lian)莲的(de)轿车里(li)路过这广场时(shi)，并没感觉(jiao)到(dao)它(ta)有(you)多大。现在，落(luo)魄(po)丧魂的上官公子在料峭的春(chun)寒里(li)踽踽行走在这广(guang)场上(shang)时，才感到它宽广得(de)无边无(wu)沿(yan)。广场是(shi)用八角形的水(shui)泥块儿砌成(cheng)，他左脚在前时(shi)一步跨(kua)三块(kuai)颇感吃(chi)力，右脚在前(qian)时一(yi)步(bu)跨三块十分轻松。他的脚(jiao)疼痛难(nan)忍。抬(tai)脚看到脚底有葡萄(tao)那么大的血泡数十个，有(you)的已经(jing)被磨破(po)，流出透明的汁液。磨破的血泡痛得钻心。地(di)上有几(ji)摊牲畜的(de)屎。他吓了一大跳，生怕(pa)这(zhe)是狗屎，他已经到了(le)见(jian)狗(gou)就心(xin)惊肉(rou)跳的(de)程度。水(shui)泥(ni)块上用(yong)彩色粉笔画着(zhe)一个女人(ren)的画像(xiang)，乍(zha)一看很(hen)面(mian)熟，越看越生疏。一阵风刮过来，几(ji)只白(bai)色的塑料袋随(sui)风翻滚。不顾(gu)脚(jiao)痛，他冲上去逮住一(yi)只(zhi)，又去追赶另一只。他(ta)一步一个血脚印追着塑料袋(dai)跑到了(le)广场边缘。那个(ge)塑料袋挂在(zai)路(lu)边的(de)冬青树上。他一屁股坐下了。尽(jin)管冷气直(zhi)刺肛门，他还是坐(zuo)下(xia)了。他把塑料(liao)袋缠在脚上。这时他才发现挂在冬青树枝上(shang)的(de)塑料袋有(you)很多(duo)。他欣喜若狂，一只一只地拣，一只一只地往脚上缠。直到把两只脚缠得像两个熊掌。当(dang)他站起来行走(zou)时，脚(jiao)底下(xia)柔软极(ji)了(le)．舒服极(ji)了，疼痛锐减(jian)，他感(gan)动得心颤。他的脚嚓(cha)啦嚓(cha)啦(la)响着，声音(yin)传得很远。蛟龙(long)河北岸传(chuan)来打桩机(ji)的(de)巨(ju)响，脚下这个地方，改(gai)叫桂花区(qu)了。此(ci)刻是桂(gui)花(hua)区(qu)的人们睡(shui)得(de)最深沉的时候。只有在东南方向，那座(zuo)新建成的本(ben)市最(zui)豪华(hua)的桂花大厦(xia)那儿有(you)一些灯光闪烁(shuo)的(de)窗(chuang)口，像天(tian)上的房间，其余(yu)的地方(fang)都黑(hei)了灯(deng)。他(ta)最终(zhong)决(jue)定，回到(dao)塔(ta)前去(qu)，到母亲身边，说什么(me)也不再离开，窝囊就窝(wo)囊(nang)吧，无(wu)用就无用吧(ba)，在母亲身边，吃不上(shang)鸵(tuo)鸟(niao)蛋，洗(xi)不(bu)成桑(sang)拿浴，但也决不会(hui)落到赤(chi)身裸体跑大(da)街的可怜境(jing)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