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日日草夜夜》

【日日草夜夜】

黄老万站在船尾，用(yong)长长的竹(zhu)篙撑着河底(di)，使这条小(xiao)船(chuan)离了河(he)边的浅(qian)水。他一把一把地倒着竹篙，船(chuan)头(tou)劈开(kai)河水，激起雪浪花(hua)。船像一(yi)条大鱼(yu)，斜着前进。河(he)面上燕子翻(fan)飞(fei)，河中水草的腥冷气息(xi)蓬勃上升。大家都在(zai)沉默(mo)中。那个喜欢(huan)说话的公社干部(bu)耐不(bu)住寂寞(mo)，问(wen)上(shang)官金童：你是上(shang)官(guan)家(jia)那个……吧？上官金(jin)童冷漠地(di)望(wang)着(zhe)他，知道(dao)他到了嘴(zui)边没说出的是什(shi)么字(zi)眼，于(yu)是(shi)，他(ta)用那种用惯(guan)了的方式，说(shuo)：是，上官金(jin)童，杂种。公社干部(bu)被他的坦(tan)率和敢于自轻自贱的(de)精神弄(nong)得有些尴尬(ga)，那种拿工资吃公家饭的人所特(te)有的傲(ao)慢态度受到了打击(ji)，这(zhe)使(shi)他的心里不太平(ping)衡，便带着明(ming)显的影射，大谈起(qi)阶级斗争。听(ting)说过没有(you)？他(ta)对那(na)个(ge)心急(ji)如火的(de)士兵说，黄岛的民兵和(he)驻军(jun1)，又歼灭了一股(gu)窜犯大陆的美(mei)、蒋特务。他们带着电台、毒药、定(ding)时炸弹，企图登陆，往水井里投毒，那(na)毒药厉(li)害极(ji)了，像虱子(zi)那么(me)大一点点，就能(neng)毒死(si)两匹马。他们还(hai)要破坏(huai)桥梁(liang)、炸断铁路(lu)，使火车出轨(gui)。他们的定时(shi)炸弹是美国制造的，高浓缩，袖珍型，只(zhi)有核桃那么(me)大(da)，但(dan)爆(bao)炸的当量相当(dang)于(yu)一吨ＴＮＴ！但这些家伙一上岸就陷入了天(tian)罗(luo)地网(wang)！那(na)个(ge)年(nian)轻的士兵激动地搓着手(shou)，恨(hen)不得(de)插翅飞回军营(ying)去。公社干部故意不看上官金童(tong)，两眼望着(zhe)黄老万手中流(liu)着水(shui)珠的竹篙，说：据说(shuo)，这些(xie)美蒋特务多半(ban)是(shi)高密(mi)东(dong)北乡人，都是司马库的部下，这(zhe)帮双(shuang)手(shou)沾(zhan)满人(ren)民鲜(xian)血的家伙，在(zai)那(na)边接受(shou)了(le)美国顾问的训(xun)练。黄(huang)老万，黄(huang)老万，你能猜出那个美国顾问是谁(shui)吗？猜不出吧？按说你应该见(jian)过这个美国佬，他就是在(zai)高密东(dong)北乡跟(gen)随司马库作威作福、放过电(dian)影的巴比特！听说，他(ta)那(na)个骚老婆(po)上官(guan)念弟还(hai)给那些(xie)窜犯大陆的(de)特(te)务们(men)摆酒饯行，还(hai)送给他们(men)每(mei)人一(yi)双绣(xiu)花(hua)鞋垫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