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亚韩第1页》

【亚韩第1页】

冷先(xian)生(sheng)指派药铺的伙计王相，到镇上的饭铺(pu)定下(xia)八(ba)个菜，又提来(lai)一瓶烧酒。他(ta)坐在上位(wei)，让白(bai)鹿两(liang)家的(de)主事者各坐一侧，方桌剩(sheng)下的一边坐的是(shi)老秀(xiu)才(cai)鹿(lu)泰和。冷先生向来言简意赅，不(bu)见寒暄(xuan)就率(lv)先举起酒(jiu)盅与(yu)三(san)位碰(peng)过一饮而(er)尽，然後(hou)直奔主题：「事情不必再说，现(xian)在只说怎麽弄，有话(hua)明(ming)说，过後不说(shuo)。」一切(qie)都按着各人预定的轨(gui)道推进，没有(you)差错。嘉轩摆出的自然(ran)是败家(jia)子羞(xiu)愧(kui)的面孔，呷了一盅酒後，开(kai)口说：「踢卖(mai)先(xian)人业产(chan)，愧无(wu)脸面见人，咋敢(gan)争多(duo)论少？先生哥(ge)处事公正，你(ni)说怎麽弄(nong)就怎麽弄(nong)。我绝(jue)无二话。」鹿子霖早(zao)已领(ling)得(de)父教，严谨(jin)地把握看自己的(de)情(qing)绪，把买地(di)者的得(de)意与激动彻(che)底隐藏(cang)，表现(xian)出对(dui)於自家兄弟(di)不幸遭遇的同(tong)情与体悯，慷慨地说：「先(xian)生哥你(ni)就(jiu)看(kan)看办吧(ba)！既然俺(an)们兄弟俩信得(de)下你，谁日后再说二话还算人吗(ma)？你(ni)说咋(za)弄(nong)就咋弄。」冷先(xian)生连(lian)着(zhe)喝下几杯酒(jiu)，冷冷的(de)面孔(kong)开始红润(run)活(huo)泛起(qi)来(lai)，更见一副耿直不阿(a)的(de)风采(cai)：「话怕明说。你们(men)两家是白鹿村的大家户，二(er)位令尊与家(jia)父都(dou)是义交。我虽无意偏(pian)袒任何(he)一方(fang)，但话说回来(lai)，再准的尺子也都量不准(zhun)布，还(hai)要二(er)位贤弟(di)宽谅。」说罢眼光锐(rui)利(li)地啾一啾鹿子(zi)霖，鹿子霖以同(tong)样坚(jian)定(ding)的眼(yan)光作了回答(da)。冷先生再转(zhuan)过(guo)头(tou)啾(jiu)着白(bai)嘉轩，白嘉轩(xuan)却(que)一把捂住(zhu)腮帮，似乎要哭出(chu)来(lai)，低下头去。冷(leng)先(xian)生(sheng)紧紧迫问：「嘉轩似有反(fan)悔之意？如是，现在还来得(de)及(ji)。人说泼出去(qu)的水推倒了的墙--难收难扶(fu)。现在水(shui)还没泼墙还(hai)没倒(dao)，你说了(le)不迟(chi)。」嘉轩抬起头来(lai)，头上竟(jing)沁出一层细汗(han)，说：「反(fan)悔(hui)倒不反悔，只(zhi)是(shi)畏怯子孙(sun)的愤怒和(he)乡党的耻笑(xiao)。」随之吞吞吐(tu)吐说(shuo)出换地的想法来：二亩水地还是(shi)卖给鹿子霖(lin)，鹿家原坡上(shang)那(na)二亩慢(man)坡地(di)转到自(zi)家(jia)，好地换劣地(di)的差价(jia)，由(you)鹿(lu)家付(fu)给自家。嘉轩说出这个方案後忽地站起，手抚胸膛红看脸说：「全(quan)是为了顾一张面子呀(ya)；还望先生哥和(he)子霖兄弟宽容。」此(ci)话一出，毕竟(jing)是节外生枝，冷先生(sheng)不大高(gao)兴地说：「即有(you)这话，你(ni)该早说，我也好(hao)与买方早早说(shuo)透。不(bu)过现在(zai)说(shuo)了也好……」说完就啾(jiu)一眼鹿子霖(lin)。鹿(lu)子霖原以为嘉轩(xuan)事到临(lin)头要(yao)反悔要(yao)变卦了(le)，单怕到(dao)手的二亩水地(di)又(you)黄了，听(ting)明白了是(shi)换(huan)地(di)，就(jiu)作出豁达的气魄说：「这倒(dao)好！只要於嘉轩兄弟面子上(shang)好看，就那麽办。」冷先生(sheng)自(zi)己当(dang)然对(dui)两(liang)厢情(qing)愿的(de)事不再(zai)有什麽话说(shuo)，只是这突然的变(bian)故打乱了他事先(xian)与两方交换过的关於地价(jia)的(de)估(gu)计，随机应变(bian)的办法很快也就形成(cheng)。「既然如此小有变故，这事也不难办。」冷(leng)先生说，「嘉(jia)轩的水(shui)地是天字号地，子(zi)霖的慢(man)坡地是人字号地，天(tian)字号地(di)和人字(zi)号地的(de)价码，按朝廷徵粮的数目就可以(yi)兑(dui)换出(chu)来。如(ru)果(guo)二位(wei)同意这个弄法(fa)儿，事情就(jiu)简(jian)单不过了。」无论白嘉轩或是鹿子霖，最熟(shu)悉的可能(neng)不是自(zi)己(ji)的手掌而是他们(men)的(de)土地(di)。他(ta)们(men)谁也搞不清自哪(na)朝的哪一(yi)位皇(huang)帝开始(shi)，对白鹿(lu)原(yuan)的土地按(an)「天时地利(li)人和」划分为六个等级，按(an)照(zhao)不同的(de)等级徵收交纳皇粮的数字(zi)；他们(men)对自家每(mei)块土地(di)所属的等(deng)级以及(ji)交纳皇(huang)粮的数目，清楚(chu)熟悉准确无(wu)误决不亚(ya)於熟悉(xi)自(zi)己的手掌(zhang)。土(tu)地(di)的等(deng)级是官府县衙测定的，徵(zheng)交(jiao)皇粮(liang)的数字(zi)也是官家钦定的(de)，无厚此薄彼之嫌，自然(ran)天(tian)公地(di)道，俩人都接受了。冷先生取来算盘(pan)，推给(gei)老秀才说(shuo)：「你给(gei)兑换算(suan)计一下。」老秀(xiu)才噼里啪(pa)啦拨(bo)动看算(suan)盘上(shang)的珠子，连拨(bo)两遍(bian)，一亩(mu)天(tian)字号地大(da)体可(ke)以折合四亩人字号地。这样(yang)就推(tui)算出鹿子霖应该净(jing)给白嘉轩(xuan)的银两(liang)，如果按(an)市价(jia)折合成粮(liang)食或棉花(hua)该(gai)是多少石多少捆。冷先生就歪过(guo)头对老(lao)秀(xiu)才(cai)说：「现在该你忙(mang)活了(le)。」老秀才这时(shi)接过(guo)药铺(pu)伙计(ji)王相送(song)来的砚台(tai)，开始(shi)研墨。他被请来的职责(ze)很单纯，那就是双方(fang)把话说(shuo)到(dao)以(yi)後(hou)写买卖土地的(de)契(qi)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