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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契(qi)约上签名画(hua)押後(hou)的第二(er)天早晨，白嘉轩来到(dao)新买(mai)的(de)寡妇家的六分水地里(li)察看，老远瞅见那地里正(zheng)有人吆着高骡子大马双(shuang)套牲畜(chu)在(zai)地里飞(fei)梭(suo)似的耕作，此值初夏(xia)，日头刚冒出(chu)原顶，田野一片柔媚。骡(luo)马高扬(yang)着脖颈，吆(yao)犁人扶(fu)着犁(li)把儿疲於(yu)奔命(ming)。地(di)头站着一个穿黑袍的(de)人，高(gao)个儿(er)，手叉(cha)着(zhe)腰(yao)，那是(shi)鹿子(zi)霖。白(bai)嘉轩不由心头一沉就加(jia)快脚步赶(gan)到地(di)头。鹿子霖佯(yang)装不闻不(bu)见(jian)，双手背杪在後(hou)腰里(li)，攥着从(cong)头托到臀部的又黑(hei)又精的大辫(bian)子，傲然啾视(shi)着拽犁奔驰的骡(luo)马。白嘉(jia)轩一(yi)看(kan)就(jiu)火了：「子霖，你怎麽在我的地里插(cha)铧跑马？」鹿(lu)子霖(lin)佯装惊(jing)讶地(di)说：「这是我的地呀！」白嘉轩说：「这得凭契(qi)约说话(hua)，不(bu)是谁说(shuo)是(shi)谁的就是谁(shui)的！」鹿子霖(lin)说：「我不(bu)管(guan)契约。是(shi)李家寡妇寻到我(wo)屋里(li)要(yao)把地(di)卖给我(wo)。」白(bai)嘉轩说(shuo)：「那(na)是白说。昨(zuo)日黑间李家寡妇已经签字(zi)画押了。」鹿(lu)子霖拖长(zhang)声调说：「谁管(guan)你们黑间做下什(shi)麽事！李家寡(gua)妇借过我(wo)五斗麦子八块银元，讲定(ding)用这(zhe)块(kuai)地作抵(di)押(ya)，逾(yu)期不还，我当(dang)然就要套(tao)犁圈地了！」长工刘(liu)谋儿正吆(yao)着骡马赶到(dao)地头，鹿子霖从长工手(shou)里(li)夺过鞭子(zi)接过犁把儿，勒回牲畜示(shi)威(wei)似的翻耕起来(lai)。白(bai)嘉轩一跃上(shang)前抓住骡马缰(jiang)绳。两个年龄相仿的(de)男人随之(zhi)就厮打在一起。长工刘谋儿(er)是(shi)外村人不(bu)敢插手(shou)，只(zhi)顾(gu)去(qu)逮(dai)惊跑的牲畜(chu)。骡马(ma)拖(tuo)着犁杖，在已经摆穗扬花的麦(mai)田里磕(ke)磕(ke)绊绊地奔跑(pao)着。两个(ge)男人从李家寡妇的地(di)里扭打到地(di)头乾涸的水渠(qu)，同时跌倒在渠道的草窝里，然(ran)後爬起(qi)来继(ji)续(xu)厮打，又(you)扯拽到(dao)刚刚(gang)翻(fan)过的土地里。这时候村子里拥来许多男女，先是鹿子霖的几个内(nei)侄(zhi)儿插手(shou)上阵，接着白嘉(jia)轩(xuan)的亲门近族的男子也上了手(shou)，很快(kuai)席卷为白鹿(lu)两姓(xing)阵势(shi)分明(ming)的斗(dou)殴，满地都(dou)是撕破的布片(pian)和丢掉(diao)的布(bu)鞋(xie)。白赵氏(shi)和白吴氏婆媳(xi)俩颠着(zhe)一(yi)双小脚(jiao)跑来时，打斗刚刚罢(ba)场(chang)。